第95章 正文完结章日落西山,黑夜比往常来得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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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老街。
重物疯狂撞击即将支离破碎的窗户, 曾经被卖家洋洋得意的钢化玻璃在此刻不值一提。苏凉浑身发颤地瑟缩在沙发后的角落里,目光张皇失措, 捏着棒球棍的手指泛白, 紧张得连呼吸都是紧促的。
虽然他已经给宋淑静打了电话,但出于直觉, 苏凉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解决。他知道这群乌鸦都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他们肯定看到了自己打电话的一幕,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有离开, 反倒是撞得愈发用力。那力道像是不撞破窗户绝不罢休。
苏凉的双眸紧紧盯着窗户, 却不敢动手做什么。他只能祈祷那群乌鸦别把窗户撞破, 宋淑静来得再快一点。他不想前辈子死在封迟手里,如今死在郑刈手中。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 忽然,苏凉的瞳孔猛地紧缩,面上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窗外黑影袭来,紧紧只是一瞬, 窗户嘭得从外面被人一脚踹碎, 玻璃砸进来掉落在床铺、地板上,有几块细小的玻璃甚至远远砸来嵌进了苏凉的脸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苏凉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他手中的棒球棍不知什么时候跌落在地板上,颤抖着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柔软的指腹下是玻璃的尖锐, 他能料想到此刻的模样。
怎么办——
他的脸是不是要毁了?
他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忙脚『乱』之中他甚至想要逃到浴室将自己关起来,再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怎么样了。他虽然是个男生, 可这张脸也令他引以为傲。
只不过,苏凉的动作刚起,面前便落了一道阴影下来。目光触及之下,是黑『色』的长裤和皮鞋,格外眼熟。苏凉的心脏忽然咯噔一下,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深深喘了一口气,缓缓抬起脑袋朝着前方看去。
只一眼,便差点让他紧张得屁滚『尿』流。
郑刈就站在他的面前,身材修长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完全没有先前半分温和的模样。那张故作温柔的面具终于被他亲手取了下来,假象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郑刈的双眼通红,眼里带着红血丝,眼中满是狠绝。他望着眼前面『色』苍白,脸上还扎着玻璃碎片的人类,嘴角缓缓挑起了笑容。手指扣住苏凉的脖子,他亲密地将脸贴在苏凉耳边,嗓音仿佛以前般温柔,他轻声道:“被封迟拧断了脖子还敢去投靠封迟,是仗着封迟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吗?”
话落下那一刻,苏凉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震惊、害怕和不可思议。
郑刈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被钳住了脖子,说话都有些艰难,苏凉努力睁开眼睛,耳边的低笑却一声接着一声。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郑刈仿佛在自言自语,“你能想象吗,白天变黑夜,所有的血肉从身体里挤出来,我像一坨烂掉的肉一样,躺在地上苟延残喘。他留了我一条命,却把我所有的尊严全部踩在脚下。我就以那样的状态活了一个月,然后我被一只没有灵识的畜生给吃了。”
“而这一切,是不是都应该感谢你,苏凉。”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凉敏锐地察觉到郑刈的不对劲,昔日枕边人的一点点改变也能被他发觉。可现在改变的不止是一点点。
苏凉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郑刈,像是忽然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明明带着最温柔的面具,下手却狠绝到极点,“你怎么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跟封迟告密,他会抓到我吗?苏凉,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你怎么跑得掉呢。”
“你不能、不能杀我。封迟……说了会留我一条命的……”
“你做梦呢。”郑刈看了眼屋外,不知何时起,碧蓝的天空忽然阴沉了不少,远处的光线渐渐被黑『色』笼罩侵蚀。乌鸦嘎嘎嘎『乱』叫,人类疑『惑』的嗓音传入耳畔,与之一起的还有惊慌失措逃窜的鸟兽。郑刈收回目光,神情不变,“你看看封迟现在的样子,你杀了他最爱的人,他会放过你?”
“没……没有!”
“这一次当然没有,上一次纪欢可是死在你手里的。那面镜子,不是因为始终不愿意配合你,所以自己把自己摔碎了吗?”
某些被强制藏起来的画面在这一刻像晃动的湖水,一寸一寸拍打过来,将外面裹着的灰尘洗净,留下了画面。苏凉的头疼得快炸了,记忆像『潮』水一样疯狂涌进。他看到了自己嘴角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与郑刈站在一起,表面的情投意合下是滋长的野心。
自从他知道了妖界的存在,他便不想只做一个人那么简单。
妖怪多好啊,拥有无尽般的生命,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肆无忌惮地活着。
而他,弱小得像一只蚂蚁,可以轻易被妖怪们踩死。和郑刈在一起是野心和欲望之下的抉择,他借着喜欢的名义靠近郑刈,却时时刻刻都在借助对方的能力给为自己改变体质。郑家人想要杀了封迟这位妖管局的局长,这位世间最强大的神。他们和他一样有野心有欲望,所以在某些方面,他们合作得如鱼得水。
像仙人跳一样,灭了一族,却对那族群剩下的一人投以善意,信仰和感恩助长修为,人却为他们使用。不知什么时候起,站在封迟对立面的妖怪越来越多。
但封迟表现得丝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一面镜子。
得知照妖镜的存在时,苏凉动了心思。他只是一个人类,不像妖怪一样能一眼看出修为低于自己的妖怪原型,因此找不到对付那些妖怪的办法。但有了镜子就不一样,只要这面镜子与他合作,他在某些时刻就方便得多。他甚至可以告诉那些被欺骗的妖怪们,告诉他们从地狱里将你们拉起来的人实际上才是踹你们进地狱的人。
苏凉找了郑刈,两人找镜子找了将近十年,最后才得知原来封迟身边的那个少年的原型就是照妖镜。郑刈想过放弃,这面镜子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但苏凉没有。苏凉告诉郑刈,以封迟对那少年的喜爱来说,如果抓了少年就可以威胁封迟。
到时候做什么事情不方便呢?
郑刈觉得有道理。
后来……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封迟没死,镜子却先碎了。
由郑家杀死封迟,苏凉再解决郑家的这个计划从开头就失败了。不止如此,封迟疯了。那是苏凉第一次知道原来封迟疯了是这样的,天地变『色』,妖物横行,没有一个地方一个生灵可以逃脱。他被封迟拧断了脖子,死前看到了爬虫一样没了声息的郑观,看到郑刈面『色』苍白转身就跑。
怎么跑得掉呢。
苏凉浑身发冷,打了个寒噤。他睁开眼看向郑刈,郑刈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愈发阴鸷起来。他张张嘴,眼角的余光瞥到窗外,阴郁漆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笼罩着整片大地,一个猜测在心中成形。
他艰难地开口:“封迟……知道了。”
“是啊,我告诉他的。”郑刈像丢垃圾似的将人类丢到地上,“反正都会死,不如一起死啊。”
*
妖管局,青年站在院子里,眉心紧皱。隔壁小饭馆的老人家看到这怪异的天气,纷纷跑出来小声的交流。哈士奇嗷嗷的使劲叫,扯得链条哐哐哐响。
时婴从大门口伸出脑袋,看着青年低声叫了一声:“须和?”
青年嗯一声转过头来,须和长得极好,与他认识这么久这也是须和难得变回人形,但时婴没有半点想要欣赏对方长相的意思。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看着青年走来才问:“老大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起因只是郑刈身边的那只麻雀精忽然出现,还扬言要与封迟单独对话。封迟同意了,同意的后果就是像现在一样,办公室内安静得听不出半点动静,然而封迟现在是何心情谁都能看得出来。
都变天了。
须和耸耸肩膀,与时婴并肩站着,目光落在几乎把自己贴在门上的纪欢身上。纪欢皱眉皱得眉心都可以夹死苍蝇了,时不时的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想听听看里面到底在说什么,可就是什么都听不到。贸然进去又担心那只麻雀精反悔,纪欢简直要愁死了。
他在门前走了两圈,忽然走向了院子后。那里有一扇窗可以偷听。
看着纪欢鬼鬼祟祟地往外走,时婴挑了下眉『毛』,“去哪儿啊小欢欢?”
“偷听。”
把偷听两个字说得那么光明正大也就只有纪欢了。
时婴瞥了一眼外边的天,存了点私心,没有阻止纪欢。
纪欢的脑袋悄悄『露』出半截,目光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没能在办公桌前看到封迟。他拧了拧眉『毛』,索『性』站直了身体往里看,想一想又觉得不行,便变成了小镜子翻窗进去。一路晃晃『荡』『荡』来到沙发前,后背撞到了硬物,他倏地抬起脑袋。
封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眸深邃,薄唇抿紧。乍一眼看去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但纪欢就是感觉到了不对劲。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便也变回了人形。鼻子轻轻耸动一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你抽烟了?”
淡淡的烟草味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明显。可认识封迟那么久,纪欢都没有见过封迟抽烟。
他感觉到封迟的心情大概不那么好,爬到男人的腿上坐下,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他挨过去小声问:“封迟你怎么啦?那只麻雀呢?”
手掌下意识握住纪欢的细腰,手掌下的温热透过衣物传到掌心再蔓延到身体各处,他敛下眸,将脸埋在了纪欢的肩膀上。
温热的,柔软的,每一个感觉都在告诉他纪欢是真实存在的。
纪欢没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封迟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刹那间屋外逐渐笼罩过来的黑『色』退却,留下一地白光。层云渐渐退却,日光重返,轻轻跌落在封迟肩膀。
纪欢听到他说:“死了。”
“啊?”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纪欢『迷』茫得张张嘴,下一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拍了拍封迟的肩膀,“哦,死了啊。我听时九说那只麻雀精跟在郑刈身边做了不少的坏事,扒皮抽筋都算是轻的了,死了就死了,省的到时候再辛苦时九他们。”
男人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纪欢的小脑袋从他怀里抬起,眼睛亮亮的,他拉着封迟的手撒娇似的问:“那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封迟靠在沙发上,眉宇间染上了几分难见的疲惫。然而只要一睁眼,所谓的疲惫和虚弱都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将怀里的人往前拉了拉,强硬地按下纪欢靠在自己的胸口,纪欢愣了一下道:“你心跳的好快。”
封迟垂眸扯出一个淡笑,“曾经它也停止过跳动。”
“啊?”
“没事,要去见苏凉和郑刈吗?”封迟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啊,宋姐不是去了吗?”
“宋淑静打不过郑刈。去吗?”男人挠着纪欢的下巴,给伺候小『奶』猫似的,伺候得纪欢忍不住眯起眼睛胡『乱』的应下,“那就去吧。”
“嗯。”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嗓音下是隐藏着的腥风血雨。
……
看到封迟和纪欢从办公室出来,九婴兄弟对视一眼,很想张嘴说点什么,却始终都没有这个勇气。时婴拉了拉须和的手,后者挑了下眉,问:“你们去哪儿?”
回答的人是封迟:“郑刈那儿,一起吗?”
须和闻言有些意外:“怎么,你还担心你一个人抓不住郑刈啊,要我帮忙?”
封迟面『色』不改:“不是,万一郑刈死的随便了一点,你还可以吞了他填填肚子。”
须和:“…………”
须和的表情看着有些不大对劲,眼神狐疑地瞅了封迟好几眼,他朝着九婴兄弟勾了勾手指,随即跟在了封迟的身后。一伙人在门口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卓光,卓光着急地要命,一看外面的天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结果走到妖管局门口才发现一伙人跟要去春游似的准备出门。
看出卓光一张嘴要开始叭叭叭,时九迅速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侧,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卓光愣了一下,回想起什么,连忙点点头。
封迟似乎并没有要理会身后人的意思,很快就不见人影。卓光等人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了,“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天突然变成那个样子,我他妈以为小欢欢出事儿了。”
时婴摆摆手,将麻雀精找上门来的事儿说了一通,“但我觉得麻雀精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卓光点点头,随口问道:“所以那只麻雀呢?”
话一出,他便发现身边顿时安静下来。几只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卓光有些『迷』茫地挠挠脑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时婴:“那只麻雀好像没出妖管局。”
须和抬起脑袋,叼着胡萝卜,“多半死在封迟手里了。”
天都变成那个样子了,要说那麻雀还能从封迟面前安全离开,须和觉得这不大可能。封迟可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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