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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发觉,每一点都是跟唐烟儿相关的记忆。
呵……果然还是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才能感受到乐趣吗?她这样想。
另外,对青阳事物如此上心,且熟稔干练的唐烟儿,真是长大了啊。不仅景年放心予以重托,她也一副不负所望的样子。姜黎感觉到,唐烟儿对于青阳的影响,已经不仅仅是恶作剧和胡闹了。
“想什么呢?过来看看。”唐烟儿写完了手上的东西,拂开镇纸拿起纸吹了吹。姜黎应声过去,就见纸上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头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真不像她写出来的字。
如同料到她的想法,唐烟儿挤挤眉眼解释:“写给那些老头子看的东西,不规矩一点不行。”
姜黎这才细看内容,原来竟是关于年终论剑会的举办细则。
她大吃一惊:“景年竟然叫你承办!?”
“并非承办,承办之事自然有新上任的开阳掌殿商续柳,我只是提出了一些建议,又恰好被采纳了,景年就顺便叫我记下来而已。”言辞谦虚得简直不像是她,虽然语气表情还是一样的欠扁。
“那么我岂非……”
“没错,占足了便宜啊……”她回首笑道,一脸得意。
真难得她如此用心,当真是手段用尽。姜黎一时感动,不知如何是好,唐烟儿摆摆手道:“不用太感谢我,你不要丢我脸就是了。再者,要你去扬州的人是我,我不出力谁出力?你不要顾虑太多,专心练剑就是,你这段时日闭关应该感触颇多,抓紧时间一一印证,然后回到梅居去。”
她此刻脸上的神情狡猾得狐狸一样:“只和有琴羽一个人对练也是不行的,趁此回去摸摸他们的底也是好事。刚好年终考评便是很好的机会。”
便如唐烟儿所言,姜黎回到梅居报道以后便重新恢复了集体生活,每日跟着全体梅居弟子一起练功学习。梅居中的训练节奏比起唐烟儿那小魔星来简直就像在玩耍一样,姜黎轻松之余也很有精力去注意别人的对战习惯和出招路数。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一回来各方人马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她的底。之前每月试炼她都轻松通过,这水平在白衣弟子中绝不算低,各人知晓以后都是又惊又疑,早早等待着试她的底。
这日一早,姜黎来到校场晨练,虽然其实她之前已经绕着山上跑了一大圈。她装模作样的压压腿,站站桩,忽听一阵脚步嘈杂,人数不少,带着隐隐的敌意。侧头看去,为首的一个,不正是半年前恶整她,因而在唐烟儿手里吃了大亏的陈文秀吗?
看到那张脸,姜黎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却还要强力令自己做出一副无动于衷,视若罔闻的样子来。
陈文秀一行人最厌恶她目中无人,不多时就站定在面前,几个姐妹散开呈一个半包围圈。姜黎一看,不错啊,七星剑阵大有长进呢!
抬头就先笑了笑,先发制人道:“好久不见,陈师姐,别来无恙?”
她自觉并无恶意,却也知道这话听在陈文秀耳朵里实实在在就是挑衅加讽刺。长久未曾接触这些人,未曾再被青阳山上森严的等级制度套住,跟着唐烟儿在一起不知不觉也沾染了她那种视规则于无物的习惯,换做以前,姜黎是绝不敢主动挑衅的。
而看在陈文秀一行人眼里,这姜黎好似被人偷天换日了一般,从前那个干瘦干瘦的死丫头,不过大半年,就被养得水润多姿,神采飞扬。从前瘦得没有肉一样,如今依然不丰腴,只是身形匀称,高挑疏朗,整个人看起来都大气许多。绾了个最最简单的男子法式,简单白衣,硬是被她淡然一笑笑出磊落风骨。
好像样貌还是一样的样貌,身体还是一样的身体,但是住在身体里的人却变了。
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锐利通彻,带着以往从未有过的自信,因为自信,所以言语举止都从容优雅起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言果然不假,她是越来越跟那个唐烟儿是一边的了。陈文秀冷笑一声:“无恙是无恙,就是跟师妹你就比不得了。我等升斗小民,毕竟不比得攀上了高枝的金麻雀啊。”
身后一片嗤笑,姜黎突然想到,若是以前,她定然要气得说不出话来,但缘何而今竟然就不气了呢?想得好笑,她就真的笑了出来,她一笑陈文秀的脸就更冷了:“你笑什么?你是在嘲笑我们一帮姐妹么?”
“没有啊。”连辩解的意愿都没有,只如同与旧友谈天一样理所当然的说,她的毫无敌意更加刺激了陈文秀一行。是什么让她如今连争吵都不屑?连动怒都不愿?相比起以前,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无视,她终于睁眼看着她们的人,却完全无视了她们的敌意,不悦和所有一切的情绪。
谁会去关心一个根本不在乎的人的情绪呢?不管是喜是怒,都是干我何事?
这才是无视啊……言念及此,陈文秀‘锵’的抽出剑来:“闻说师妹得掌门爱徒亲自指点,想必进境是一日千里了,不知师姐有没有这个荣幸讨教一二!”
姜黎正有此意,她对她们喜不喜欢她早已经没有兴趣,她现在只对她们的剑有兴趣。于是闻言一笑:“是姜黎向师姐讨教才是。”反手提起自己的剑袋,抽出佩剑。
她的佩剑因为常与有琴羽对剑而破损极快,后来索性便不开锋了,只选那脊厚韧性的钝剑买,拿出来时黯淡无光,与陈文秀亮如白虹的佩剑相去甚远。
“师妹若是无钱买剑,大可跟师姐说一声,何苦捡那铁匠敲废了的?”陈文秀瞄了一眼她的剑讥笑道。
姜黎毫不在意,走到一块开阔地,摆好阵势恭谨行礼道:“失礼了,师姐请!”
惯例是年少者,位卑者先,姜黎本不以为陈文秀还有这等气度,不料她还真的守足规矩不占她便宜。无奈只好自己举剑攻上,一般来说,只是同门间的切磋练习,是不以内力伤人的,但姜黎所习路数受唐烟儿‘飞花摘叶’影响,习惯性在剑外裹挟内力,因而白刃一出,剑气逼人!
陈文秀也不曾设想她有这样的本事,虽然真要说做的话大部分白衣都做得到,但是能在对敌时灵活应用就不要指望了。陈文秀当先就被吓了一跳,仓促举剑又不敢硬接,剑身一碰即走,人也随之滑开。姜黎攻得又不勇猛,谨慎绵软,她先输了一招不免心头恼火,对着姜黎便强攻上来。
姜黎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底细而已,并不拿出真功夫,只是一味的躲闪抵抗,她如此内力也算丰厚,运于剑外可化去大部分冲击,加之陈文秀对于这种小把戏显然不熟悉,一时间纠缠不休,陷入僵持。
越拖就越火,这姜黎真是欺人太甚,竟然连比试都如此敷衍!若是那么有本事便干脆利落的将她击败,否则又在拖延什么?!难道是戏耍她好玩吗?!陈文秀想到她和姜黎曾经的过节,更加坐实了这个想法,恼恨之下剑越出越快,白光闪耀,剑网交织,姜黎渐渐也吃力起来。怎么说陈文秀都是她的师姐,功夫也不弱,还容不得她高高在上的一派悠闲。
陈文秀动怒之后她的压力明显大了起来,几番危急都只能以攻为守逼其撤剑,不知不觉就没了闲心再耍花招,专心比试起来。
每个人的剑风格不同,因此要善于应变,姜黎长久以来都习惯于和两个人对打,因而不善应变这个缺点是怎么都免不去的了,她心里发誓之后一定要多和人切磋,誓要练出应变能力来。然而此刻她还是不太能跟得上陈文秀骤然加快的节奏,应付得颇为狼狈。
场外之人就见一开始姜黎游刃有余,陈文秀始终被带着走,然而随着陈文秀剑招越来越犀利,姜黎就开始招架不住了。与陈文秀同行的朋党正为她加油鼓气,却见姜黎凝神屏气,神色一变。
武者比武之时的气势是很明显的,稍有变化即可查知,若说姜黎之前还只是不抱胜负之心的切磋,此时就更像终于认真起来一般。原本很单薄的一个人,突然凝重起来,剑上虚刃暴涨半寸有余,比起陈文秀那锋利的剑,她这无刃之剑反倒更加危险。
如她们这等的白衣的剑气难道不应该是稀薄无力,聊以□的东西么?何以姜黎的剑气就能有若实质,锐气逼人呢?所有人都没想的通这一点,就在她们疑惑不解的时候,姜黎眸间一凛,断然直刺,剑气破开陈文秀的拦截直击面门!
作者有话要说:注: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为不平事。唐 贾岛 《剑客》
我写古代文的时候废话真是格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