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十九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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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大摆筵席,边疆自然不像宫中那么讲究精致，吃的尽是些烤羊之类腥膻的东西,酒浓香不足而烈性有余,没吃几下胤禩就放了筷子,然而气氛是实在的,篝火照人,豪气冲天，士卒将帅不分彼此，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有巧言的凑在一块儿行酒令,说些乌糟糟的花样,没有宫里那一套笑不露齿的规矩，都笑得粗气，叫胤禩也受感染乐呵呵地傻笑，边笑边喝，攥着粗瓷大碗，一碗一碗地喝个不停。

    他从来都是嗜酒之人，喜欢的毫无道理，从前有那么一段日子喝得疯癫，康熙每每见了都是一顿责骂，而这一世受制于疾病，连那姑娘家都能喝上一二的青梅酒都不曾畅快痛饮过，当真是憋屈得紧，如今离了皇城那人的监督，又有士卒烈酒豪言，饶是他不像从前那样郁结于心，要愁苦诉诸于烈酒，也是再也熬不住了，喝得双眼迷离，不知所谓。

    “兄弟十余载，竟不知道八哥有如此好酒量，弟弟们叹服。”胤祥和胤祯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坐不住到处逛，刚从一帮行酒令的里脱身，便又绕到了胤禩身边，见地上滚着一空空的酒罐，圆溜溜的眼睛立刻放光，随即又命人搬了一大罐出来，道：“来，九哥我们一起喝，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俩可不是当初的小阿哥了。”

    胤祥和胤祯自懂事以来志在行军，说话要比胤禛胤禩之类要实诚的多，然而身在京城，奴仆成群，旁人骂不得动不得，是很有些娇惯脾气的，而这边关天高皇帝远，人又多是上过战场，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两皇子那点儿小脾气早磨得干干净净，尚未完全长开的面孔笑得张狂，当真洒脱至极。

    “皇阿玛叫你们来边关历练来的，布阵演练的功夫不见涨，倒学得和猢狲似的上下乱窜，还不快点把酒搬到别处去，这馋嘴的模样也不怕丢了脸面。”胤俄扶着摇摇欲坠的胤禩，正色道：“八哥身有痼疾，是不宜饮酒的，我刚刚好不容易劝下了，你们俩就别捣乱了。”

    话是这么说，但胤禩那痨病早就养好了，偶尔放纵一次，只要不吹着冷风，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胤俄最怕的还是他八哥不大好的酒品，现在看起来傻傻的不说话，谁知道过会儿会说出什么东西来，当年那事儿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胤祥听了讪讪地作揖，“十哥说的是，是弟弟们疏忽了，不过……”说着，俩人跟成精了似的齐齐看向胤俄，就算不是兄弟也看得在清楚不过了。

    那日的最后，基本上喝酒的都倒下了，胤禩大概还是说了些什么的，就是没有人听见了。

    同是这样花好月圆的好时光，同是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腾，京城里却是变故丛生。

    户部尚书福伦贪污受贿万余两白银而锒铛入狱，常年养尊处优之人难堪牢狱之灾，陆陆续续供出武英殿大学士，也就是皇长子的亲舅舅纳兰明珠各类污秽之事。

    先是命术士明德私下谣传皇长子有贵人之相之事，又勾结喇嘛巴汉格隆，禁魇皇太子胤禩与废太子胤礽，张明德择日处斩，而明珠本人，正是在这八月十五的日子里，从雕梁画栋的大学士府里被直接压进了不见天日的铁窗高墙之内。

    自始至终他都极安静淡然的，佩金挂玉的石青色常服换做当初拜京之时的简陋衣衫，紧巴巴地黏在身上，显得怪诞可笑——正如他这一生。

    他曾位极人臣，春风得意，与位高权重的索尼之子索额图互相倾扎，后来索额图同废太子一同获罪，争无可争，后来皇八子坐上东宫之位，虽贵为太子却无所建树，孤立无援。自此他权倾朝野，一心辅佐皇长子胤褆，为人私下荣称“相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毫不夸张

    谁能想到那只是一场梦呢！

    谨慎如他，竟然也会那么大意地以为这次出征雅克萨是胤褆的机会，而没有在意到他已经才是孤立无援的那一个，即使是乳臭未干的皇四子胤禛就能轻而易举把他推下云端。

    这近一年来，他看到身边亲随一个一个地下狱，连他自己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唯一的安慰，就是自此一遭之后，胤褆不会受到牵连，甚至可能因为此次大捷，升至亲王，一辈子高官厚俸，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