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 (第2/2页)
高澄的反应不比他慢,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砰”“砰”两声,因为装了消音器而沉闷了不少的枪响,差距不过是眨眼之间。
几乎是伴随着枪响声,林子里的大批乌鸦呼啦一下,争先恐后地从枝头上惊恐起飞,一部分已经高高地冲上了上空,而另一部分则没头没脑地在林间乱撞,呱啦呱啦地嘶鸣着,划破了夜的寂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手下不停,继续扣动扳机,对着乌鸦群快速射击,一枪接着一枪,中间几乎不带停顿的。看似漫无目的地乱打,其实却是在考验目光的精准度和角度的判断力,每一枪都是视线快速捕捉到空中移动的目标,瞄准了之后才射出的。
砰砰砰,砰砰。
也不过是十秒钟左右的短暂时间里,兄弟俩将各自弹匣里的七发子弹全部清空了。等到最后一声枪响过后,乌鸦群已经彻底逃离了树林,惶恐不安地在远方的天空围绕盘旋着。此时它们飞的很高很远,已经完全脱离了射程。
高洋在阳台围栏上轻磕了一下枪柄,中指插到扳机中间的空环里,转动手指,将手枪潇洒地旋转了几圈,哈哈大笑:“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栖。”
高澄接口道:“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在这浪漫的仲夏夜里,在这个情人幽会的最佳地点,两人虽然没有应该有的罗曼蒂克,却陡然生出了不少壮志豪情。
夜幕中的那轮圆月静静地凝视着这对兄弟,古人不见今时月,近月曾经照古人。高洋凝视着高澄,突然觉得,好像两人真的有上一世,也像现在这样,彼此凝望,壮怀激烈。月亮照着他们,用轻纱般的清辉将他们拥入怀中,包裹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也许同一轮月亮,照亮过两人的前世,也照亮着两人的今生。
今生今世,他只想和大哥在一起,不要再像前世那样,以杀戮而残酷收场了。
高澄好像没有注意他的眼神中藏了怎样的情愫,而是转身回到室内,不一会儿回来了,拎了一瓶伏特加,拿着两只空酒杯。现在没有冰块,只能喝纯的了。他拧开盖子,给两只酒杯各倒了小半杯酒,然后递给高洋一杯。
高洋想要和他碰杯时,他却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呷了两口,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微笑道:“你信不信,未来的z国,是我们高家的,也是我们的。”
“大哥将来肯定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只不过那个位置是大哥一个人才能坐的。”高洋低声道。
“哈哈哈,我们是兄弟,大哥吃肉,总不能只给你喝汤。虽然不能同时坐,一起坐,但可以轮流坐。”高澄的话说得极豪爽,但既不像玩笑,也不像骗人,而是真挚的。
高洋心中暗暗激动了一把,但是不露声色,“不能这么说,你将来会结婚的,生孩子的,你应该把位置给自己的儿子坐,就像爸爸将来让你接他的班,而不是传给叔叔一样。”
说完,他紧张不已地等待着高澄的回答,因为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试探,关系着两人的未来。
“那是不行的。假设我三十岁生儿子,等我四十岁坐上了那个位置,连任两届,也不过十年,五十岁下来。那时候我儿子才二十岁,毛头小子一个,怎么能担负大任,也太说不过去了。那时候你四十五岁,资格够了,威望足了,就可以在我之后接上了。”
高澄说着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和斟酌,好像早就考虑好了一样。
高洋又是高兴,又是失落。高兴的是哥哥真的打算用他当副手,失落的是高澄说到了未来也许会有的儿子。儿子,必然是他和女人生的。他不要看到高澄结婚,更不要看到高澄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和她生下两人共同的孩子。他只要自己完完全全地拥有高澄,不容第二个人插足,夺走哥哥对他的关注,一点也不行。
因此,他双手握住酒杯,默默地吞下一口。浓烈辛辣的高度伏特加入了口,一直燃烧到食道和胃里,浑身也跟着热了。他很想把哥哥灌醉,也顺便灌醉自己,然后强行占有哥哥的全部。黑暗中,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热烈而危险的占有欲,像头暗夜原野上,眼眸闪着绿光的饿狼。
高澄继续品着他喜欢的烈酒,悠然道:“刚才太乱了,也看不清究竟打中了几只,如此怎么知道胜负?不如这样,我们等到天亮,下去数数死乌鸦,看看谁打得多。”
“有赌注吗?”
“有。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如果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到这里时,高澄转过身,正对着他。一阵大风刮来,将他并未束入裤腰里的衬衣吹起,雪白的衣衫在夜色中飘荡着,乌黑的发也凌乱了,漂亮的双眼微微眯起,好像站在高高的甲板上,迎着海风,再向前一步,就要投入大海的广阔怀抱一样。
高洋的手紧紧握住杯子,重重一捏,如同他的双臂环住了高澄的腰身,将高澄从毁灭之前彻底挽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