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章 北桥村盒饭店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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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村子口,盒饭店老板早就恭候多时。 这家伙属实是位享受型的主,弄了把藤圈椅,手里托着大搪瓷缸子,靠在歪脖树上晒太阳。 木盒子半导体收音机里,放着蒋月泉的《莺莺操琴》。 “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碧莲香,有那莺莺小姐唤红娘。” 听到起兴处,盒饭店老板徐银根摇头晃脑,闭着眼睛,在藤圈椅的扶手上打起拍子,跟着唱了起来: “说道红娘啊,闷坐兰房总嫌寂寞,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 “好!徐老板不愧是北桥评弹第一人!” 隔着大老远,丁禹高声赞道。 王惠也跟着敷衍,说徐老板这种腔势,岂止是北桥第一人?说他长熟第一人、乃至吴都第一人毫不为过。 “哈哈哈,二位老板抬举我了。还没吃饭吧?徐福明那个抠门精,肯定没留二位吃饭。来来来,特地炖了黄豆酱猪蹄,赶紧过来垫垫饥。” 徐银根乐得五官挪位,歪着嘴,把搪瓷缸子放到方木凳上,搓手迎了上来。 不由分说,推着丁禹和王惠,往店里走。 他这个店,原本是村口废弃土地庙。徐银根的家住在长熟莘庄镇上,这里的北桥和渭棠镇的北桥不是同一个地方。 渭棠镇北桥有座大石桥,莘庄北桥是座规模比较大的村庄。 之所以把盒饭店开在村子口,无非是想做做过路人的生意。吴都经渭棠到长熟,只有这么一条大路。 每天来来往往的定时班车,加上去长熟招商城拿货的商贩,都要经过北桥村。 徐银根家里人多地少,可别小看了这处盒饭店,一大家子的日常开销,顶多半个月就能出来。 何况这小子脑子活,知道察言观色,装模作样,给彩蝶制衣厂带客户,每个月能从徐福明手里领到不少钱。 丁禹和王惠三天两头往制衣厂跑,徐银根早就盯上了。而且徐福明说过,菱羽服装店的第一批订单就是一万套,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客户。 就是徐福明不仁义,说一外套裙子没能赚到多少钱,这不是明摆着克扣徐银根的介绍费吗? 尚未掀开砂锅,已然是肉香扑鼻,简直比梁倩菱炖的梅干菜烧肉还要诱人。 “喵呜” 一只黑白花小奶猫冷不丁跳出来,小家伙仰着头,围着徐银根不停地叫。 “去去,招呼老板吃的,你来搅和?” 脚尖一挑,黑白花龇牙咧嘴,被他直接甩出门外。 看来主人铁了心不给它吃,小花猫趴在门槛上无奈地发了几声嗲,伸着大懒腰,跑到藤圈椅边上喝水去了。 “来,尝尝乡下人的手艺。” 拿过来两双筷子,另外开了瓶虞山老窖,徐银根乐呵呵地说。 “千万别客气徐老板,一会儿还得赶路去滬城,喝不了酒。” 丁禹一边客套,一边留意徐银根脸上的表情。 就见那小子歪着脖子打了个哈哈,唉了一声说:“喝点酒误不了事,不是去滬城吗?反正坐火车,正好在火车上睡个觉。” 摁住丁禹的手背,徐银根继续摆活。 他说来长熟就得喝虞山老窖,这酒纯,是当年吴太伯研制出来的配方。 “吴越春秋听说过吧?伍子胥相土尝水,建大城;吴王阖闾通邗沟,北伐强齐。都是喝的这种酒。” “是夫差开邗沟吧?三千越甲可吞吴,后来吴国被越国勾践灭掉了。” “呃……对对对,夫差是阖闾的儿子,老子定下来的计划没完成,儿子接着搞,终于把邗沟搞通了。丁老板知识渊博,乡下人献丑,哈哈哈。” 这货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勾践灭吴,就是冲着虞山老窖来的。 当时吴王夫差在北方开会,回来的时候越兵围城,酒道被勾践控制住,喝不成虞山老窖,被越国打败。 丁禹懒得理他,看天色尚早,加上砂锅里的黄豆酱猪蹄实在太有人,就和王惠使了个眼色,举着筷子尝了几口。 “来,喝酒,美酒敬英雄,我敬二位一碗。” 徐银根毫不客气,倒了三碗酒,放到丁禹和王惠面前,两只手托着小酒碗,先干为敬。 丁禹和王惠只能陪了一碗,哪知道一碗接一碗,徐银根拉板凳坐下来,说你们吃菜,我喝酒陪你们。 “不能喝了,再喝误事。” 两碗下肚,丁禹假装不胜酒力,由王惠陪着徐银根喝了几碗。 就是那种喝工夫茶的小茶碗,要不然一瓶啤酒的量,丁禹早就喝趴下了。 望着酒兴正浓的徐银根,丁禹叹了口气。 徐银根立马换了副脸色,装作关切至极的样子,扶着桌子探过身来,问丁禹说:“怎么了丁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难道有烦心事不成?” “岂止烦心?简直是如坐针毡。” 啪的一拍桌子,丁禹伏在酒桌上睡着了。 “哦哟哟,真喝醉啦?”徐银根放下酒碗,往脸上抽了两巴掌接着说:“都怪我,你们还有正经事,让我搅和了。” “咳唉,丁厂长不容易呀。枪打出头鸟,一直被人盯着。” 王惠托着额头,把脸转向别处,轻轻地叹了口气。 徐银根立马凑上来,问王惠到底怎么回事?还说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徐银根效劳?如果可以,他徐银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老板,不瞒您说,要想做生意,不容易呀。就拿我们丁厂长来说,业务能力不用我解释了吧?可是服装业竞争激烈呀,我们刚刚开发出来的红裙子,立马被其他厂家围剿了。” “啊?他们对你们动手了?”徐银根更加急了。 王惠摇摇头:“动手不至于,下手倒是真的。就拿这一万套裙子来说,就因为我们接到大单,好多制衣厂都想跳过我们,把这笔生意抢过去。” “特别是长熟招商城,小商小贩们的消息可灵通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截获的情报,知道我们把单子放在彩蝶制衣厂加工,准备找徐老板抢货呢。” “还有这样的事?简直岂有此理!” 徐银根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满脸愤慨,好像小商小贩们争抢的是他的订单。 “所以小禹愁呀,他本来滴酒不沾,看到虞山老窖,再加上敬重徐老板您的为人,就喝多了。咳唉,这些天真是难为他,为了抢占先机,房子和他爸妈的积蓄统统押上去了。” “说,我们做些什么?这些人太无耻,我徐银根看不过眼。” 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徐银根义愤填膺。浑身铆足了劲,犹如随时随地都可以赴死的样子。 觉莫着时机差不多,丁禹撑住桌子“呃”了一声。 王惠赶忙从包里掏出一百八十块钱,恭恭敬敬地放到徐银根面前的桌子上说:“徐老板,您能耐大,守在村口这么好的地方,没有您办不成的事。趁着小禹没醒,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说。” “如果有人来北桥打听红裙子,请您想办法把他们挡回去。”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哎哎哎,怎么了孩子?就这么点小事情,跟大叔客气做什么?” 徐银根假模假样,拿两根手指头压住钞票,往王惠面前轻轻地推了一下。 王惠立马急了:“徐大叔,不能让您白辛苦。这件事虽然小禹不知道,可是他经常跟我说,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事成之后,小禹肯定会报答您,他爸爸妈妈也不会忘记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