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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穿越时空的烦恼 (第2/2页)

第二天早上,艾迪在黎明前醒来,悄悄地离开了,让他们两人都免于一声再见的不适。

她觉得他们会成为朋友,如果他还记得,她试着不去想这些——她发誓,有时她的记忆会向前跑,也会向后跑,展现出那些她永远也走不到的路,但那是一种疯狂,她已经学会不去追随。

现在她回来了,但他已不在。

艾迪把自己裹在詹姆斯的毛绒长袍里,推开法国式的门,走到卧室的阳台上,风起了,寒冷刺痛着她光滑的脚底,城市就像低低的夜空,满是人造的星星,在她的周围蔓延,她把双手插jin长袍的口袋里,感觉它躺在空褶的底部,一圈光滑的木头。

她叹了口气,握住戒指,把它抽出来,胳膊肘斜靠在阳台上,强迫自己看着摊开手掌上的戒指,凝视着它,仿佛她还没有记住每一条经线和螺纹。

她用空着的手画着曲线,抑制住想把带子套在手指上的冲动,当然,在黑暗和疲惫的时候,她也想过这个故事,但她不会是那个情绪崩溃的人。

她伸出手,让戒指从阳台的边缘掉下去,往下,往下,落入黑暗之中。

回到屋内,艾迪自己倒一杯酒,爬到华丽的床上,钻进自己的埃及羽绒被,并祝愿她进入了阿洛威,希望她会坐在酒吧里,等待托比,他凌乱的卷发和害羞的笑容。

托比身上一股蜂蜜味,他把身体照顾得像乐器一样,在床上占据了那么大的地方。

……

1714年7月30日,法国萨尔特河畔,维隆。

一只手把艾德琳摇醒了,在那一刻,她不合时宜地睡眠紧紧地贴着她的面孔,随之而来的梦——一定是梦——是向静默的神祈祷的梦,是在黑暗中做的交易的梦,是被遗忘的梦。

她的想象力一直很丰富。

“醒醒吧,”一个声音说,一个她认识了一辈子的声音,那只手又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眨眨眼睛,把最后的睡眠驱散,发现谷仓天花板上的木板,稻草扎着她的皮肤,伊莎贝尔跪在她身边,金发编成花冠,眉毛因忧虑而紧绷,随着每一个孩子的诞生,她的脸都逐渐变得憔悴了一些,每一次的诞生都偷走了她更多的生命力。

“起来,你这个傻瓜。”这就是伊莎贝尔应该说的话,她声音里的善意缓和了责备的语气,但她的嘴唇因担心而紧闭,她的前额因担心而皱起,她的整个脸一直皱着眉头,但当艾德琳伸出拇指按在另一个女孩的眉毛中间(消除烦恼,她一千次)伊莎贝尔后退了一步,远离一个陌生人的触碰。

那就不是做梦了。

“马修,”伊莎贝尔回头喊道,艾德琳看到她的大儿子站在谷仓开着的门口,手里抓着一只桶。

“去拿条毯子来。”男孩消失在阳光下。

“你是谁?”伊莎贝尔问,艾德琳开始回答,忘记了她的名字不会以声音的方式出现,它卡在她的喉咙里。

“你怎么了?”“伊莎贝尔。”

“你迷路了?”

艾德琳点点头。

“你从哪儿来?”

“就在这里。”

伊莎贝尔的皱眉加深,“维隆?但这是不可能的,那样的话我们会见面的,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我也是,”她喃喃地说,伊莎贝尔一定把事实看成是一种错觉,因为她摇了摇头,仿佛在清除一个念头。

“那个男孩,”她喃喃地说,“他到哪里去了?”

她把目光完全转回艾德琳身上。

“你能站起来了吗?”他们手挽着手走进院子,艾德琳很脏,但伊莎贝尔没有放手,她的喉咙因为另一个女孩单纯的善良和温暖的触摸而绷紧了。

伊莎贝尔对待艾德琳就像对待野生动物一样,她的声音柔和,她的动作缓慢,当她带艾德琳回家时。

“你受伤了吗?”

是的,她认为,但她知道伊莎贝尔说的是擦伤、割伤和简单的伤口,对于这些,她不太确定。她低头看着自己,黑暗中隐藏着最可怕的东西,在晨光中,它被展出,艾德琳的裙子,被撕毁坏了,她的拖鞋,烂了,她的皮肤,蹭着森林的地面,她昨晚在树林里感觉到荆棘的抓痕和撕裂,但她找不到愤怒的伤痕,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

“奥,不,”当他们走进房子时,她轻声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马修和亨利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婴儿萨拉,睡在壁炉边的篮子里。

伊莎贝尔让艾德琳坐在婴儿对面的椅子上,在火上放了一壶水。

“你真是太好了,”艾德琳低声说。

“我是个陌生人,你却欢迎我,”伊莎贝尔说。

这是圣经的一节,她把一个脸盆和一块抹布放在桌子上,她跪在艾德琳的脚边,哄着她把脏拖鞋脱掉,放在壁炉边,然后拿起艾德琳的手,开始清理她手指上的污垢,清理指甲下的泥土。

“这是你的杰作?”,伊莎贝尔犀利地问题,艾德琳试图回答,她真的,但她无法说她的名字仍然是一个口型而已。

当她说她生活的村庄,在树林中的暗影之神,如何作交易的她,这句话在她的嘴唇上飘过,但在到达其他女孩的耳朵之前,就消音了,伊莎贝尔的脸变得毫无表情,目光呆滞,当艾德琳的声音终于消失时,她迅速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摆脱一个白日梦。

“对不起,”她的老朋友带着歉意的微笑说。

“你刚才说什么?”

假以时日,她就会知道自己会说谎,说出来的话就会像酒一样,容易倒出来容易咽下去,但真xiang总是会在她的舌头上停止,除了她自己,她的故事无人过问,艾德琳的手里压着一个大杯子,婴儿开始乱闹。

“到最近的村庄要乘一个小时的车,”伊莎贝尔说,举起襁褓中的孩子。

“你是一路走来的吗?”

当然,她是在和艾德琳说话,但她的声音是柔和、甜美的,她的注意力在萨拉身上,看着婴儿呼吸般柔软的绒毛。

艾德琳必须承认,她的朋友似乎被制造成一个母亲——太满足于自己的幼崽,甚至没有注意到这种关注。

“我们拿你怎么办呢?”她咕咕地叫。

外面的小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伊莎贝尔稍稍挺直了身子,拍了拍婴儿的背。

“那是我丈夫,乔治。”

艾德琳跟乔治很熟,他们六岁的时候吻过他一次,那时候接吻就像交换游戏里的棋子一样,但现在她的心因恐慌而怦怦直跳,她已经站了起来,杯子哗啦哗啦地落到桌子上,她怕的不是乔治,这是一扇门,伊莎贝尔在另一边会发生什么,她抓住伊莎贝尔的胳膊,她突然抓得很紧,恐惧第一次掠过了另一个女人的脸上,但随后她稳定了下来,拍了拍艾德琳的手。

“别担心,”她说。“我要跟他谈谈,一切都会好的。”

艾德琳还没来得及拒绝,婴儿就被抱进了她的怀里,而伊莎贝尔却够不着了。

”等等,等一下。”

恐惧在她的胸膛里跳动,但伊莎贝尔已经不见了,远处的院子里的门开着,说话声忽高忽低,话语本身变成了随风飘荡的歌声,婴儿在她怀里喃喃自语,她摇晃着身子,试图抚慰孩子和她自己,婴儿安静了下来,她刚把她放回篮子里,就听到一阵短促的喘息。

“离她远点。”是伊莎贝尔,她的声音又高又紧张,“谁让你进来的?”所有基du徒的仁慈,在瞬间被母亲的恐惧抹去。

“你说啥呢?”艾德琳说,她不得不忍住笑,此刻没有幽默,只有疯狂,伊莎贝尔惊恐地看着她。

“你在干嘛呢,”她说着,向前冲去,只有她丈夫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才停下来,他也看到了艾德琳,把她当成为另一种野生动物,当成他们家的狼。

“我没有恶意,”她说。

“那就走吧,”乔治命令道。

她还能做什么?她离开了孩子,留下了那杯肉汤,桌子上的脸盆,还有她的老朋友,她急忙跑到院子里,回头一看,看到伊莎贝尔把女儿压在胸前,乔治挡住了门口,他手里拿着斧子,好像她是一棵树,阴影笼罩着他们的房子。

然后他也走了,门关上了,上了闩。

艾德琳站在小路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哪里,在她的脑海里有深深的印记,光滑而又深邃,她的腿载着她往返于这个地方,次数太多了,她的身体认得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然后左转,那就是她自己的房子,虽然她的脚已经朝它走去了,但那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的脚——艾德琳摇了摇头。

她把拖鞋放在伊莎贝尔的壁炉边晾干,乔治的一双靴子靠在门边的墙上,她拿起靴子开始回去,不是回到她长大的房子,而是回到她开始祈祷的那条河。

天已经很热了,她把靴子放到岸边,走到浅溪里,空气中弥漫着热气。

头发曾经编着辫子,现在已经狂乱,锐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皮肤上有七个雀斑,就像颜料一样,一张因恐惧和愤怒而绷紧的脸。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对着小溪上的阳光嘶嘶地说,但河水只是在笑,以它那柔软、滑滑的方式,潺潺的流过石头,她挣扎着解开她婚纱上的花边,剥下那件脏东西,把它扔进水里,水流拖着织物,她的手指渴望放手,渴望让河水夺走她生命的最后一点痕迹,但她现在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不能放弃更多。

艾德琳也扑了进去,从头发上抽出最后几朵花,冲洗掉皮肤上的树叶和泥浆。

她来的时候感觉很冷,很脆弱,很新鲜,这时的太阳很高,天气很热,她把衣服放在草地上晾干,然后穿着睡衣躺在旁边的斜坡上,它们静静地并排铺着,一个挨一个像个幽灵,她下意识地看看她所有的东西,一条裙子、一件外套、一双被偷来的鞋子。

她焦躁不安地拿起一根棍子,开始在河岸的淤泥上画画,没有的图案,她的每一划都会融化,这种变化太快,河水无法改变,她画了一条线,还没画完就看着线被冲走了,她试着写下自己的名字,但她的手静止不动,被卡在那块使她无法开口的石头下面,她刻了一条更深的线,挖出了沙子,但这没有什么区别,很快,沟槽也消失了,一声愤怒的呜咽从她的喉咙里流出,她扔掉了棍子。

当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时,眼泪刺痛了她的眼睛,眨眼间发现一个圆脸男孩站在她身边,伊莎贝尔4岁的儿子,艾迪经常把他抱在怀里摇来摇去,一直转到他们都头晕和大笑。

“你好,”男孩说。

“你好,”她说,声音有些颤抖。

“亨利!”男孩的母亲喊道,不一会儿,伊莎贝尔就站了起来,腰上挎着一篮洗好的衣服,她看见艾德琳坐在草地上,伸出一只手过来,不是为了她的朋友,而是为了她的儿子。

“过来,”她命令道,那双蓝眼睛久久地盯着艾德琳,“你是谁?”伊莎贝尔问道,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座陡峭的山坡边上,脚下的地面开始倾斜。

她的身体越发不平衡向前倾斜,可怕的失重又开始了。

“你走丢了?”

似曾相识,已经见过了,时光总是这么短暂的倒流。

她们以前来过这里,走这条路,或者类似的,艾德琳现在知道她的脚在飘,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她能做到正常说话,伊莎贝尔会带她回家,用毯子包住她的肩膀,给她一杯汤,她会照顾好她直到她感到温暖。

“不,”她说,“我只是路过。”

这样说是不对的,伊莎贝尔的表情变得强硬起来,“一个女人独自旅行是不合适的,而且肯定不是在这种状态下。”

“我知道,”她说,“我有更多东西,但我被抢了。”

伊莎贝尔·布兰奇,“在哪里?”

“树林里有个陌生人,”她说,这不是谎话。

“你受伤了吗?”,是的,她认为令人悲伤的地方,但她强迫自己摇摇头,回答说:“我要活下去。”

她别无选择。

另一个女人放下洗好的衣服,“在这儿等着,”伊莎贝尔说,又是那个善良大方的伊莎贝尔。

“我马上就回来。”她把年幼的儿子抱在怀里,转身回家去,她刚走远,艾德琳就收拾好裙子,把它穿上,裙子的下摆还没干呢。

伊莎贝尔当然又会忘记,她会在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然后才放慢脚步,开始想她为什么没穿衣服就回去了,她会责怪自己疲惫的心灵,从三个孩子开始的糊涂,婴儿般的脾气暴躁,然后回到河边。

而这一次,不会有女人坐在河岸上,不会有衣服在阳光下摊开晾晒,只有一根棍子,扔在草地上,还有沾满泥浆的帆布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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