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孤独的一生 (第2/2页)

蛤蜊叔已经在刑警大队的接待室，待了将近一天一夜。期间有警队后勤人员给他送过一份白粥加肉包子当早餐，中午是米粉配咸肉炒白菜，晚餐则是皮蛋豆腐配榨菜肉丝面，另外，还准备了一大壶开水给他。却没有一个人审问他，只是让他等。

等待，变得无穷无尽。让蛤蜊叔想到，当年自己还在海上拼生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每天只是低头做自己手上的工作，从日出到日落，时间是按照船上做饭阿姨的要喝声来划分，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孤独，似乎就可以代表他的一生，即使他的一生都在过着与众人一起吃一起睡的群体生活。但是内心的孤独从来没有办法化解得掉。所以，当王良和李方文来到他的面前，他那沉寂已久的倾诉欲迫使他恨不得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一生摊在世人面前。

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打断，蛤蜊叔从容地缓缓道来：“我从小跟着母亲改嫁来到前栈港，继父总是跟着渔船出海。很多年前的夏天，几家男人会在鱼闲的几天里坐着小船去抓海蜇。他记得，一大堆一大堆的灰色半透明的海蜇总是被铺在木船的中央。”

“靠岸之后，大家会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看似外星生物的海产抖落在岸边铺好的麻布上。然后几家的女人就拿出锋利的小刮刀，麻利地刮去会蜇人的海蜇头。将海蜇皮铺上海盐和碱粉。我母亲从不让我去触碰这些半透明的海物。我经常回想，她是怎样一个能干沉默的女人，眼前却总是模糊一片。”

“我们老家已经没有人了，‘吃绝户’的风俗是那样的可恶，在我父亲死之后，整个村子的人会将这一家的孤儿寡母赶出家门，而把这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我和母亲就是这样离开家乡，流落到这样一个小海港的。”

蛤蜊叔沉默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他的家乡没有海。如果没有儿时的遭遇，他又怎么会成为“蛤蜊叔”呢？一想到这，他就低笑着摇摇头。这个表情，看得王良师徒二人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李方文问道：“蛤蜊叔，您说说您和蛤蜊婶的事情吧。”

蛤蜊叔又顿了顿，开口说道：“直到十年前，我重新遇到来自家乡的堂兄，那个曾经合力将我和我妈赶出村子的人之一。他老了也瘦了，但是他的儿子死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外乡修船工竟然就是他的本家。要说这个世界大，让他和母亲能够找到最后的容身之所；要说这个世界小，到最后他还是能重遇到故乡的人。

“然后是无休无止的闹腾，我的堂兄廖海生不接受警方的论断，最后把矛头指向平时霸道横行的章锦海。很多人说，章家老大是最后一个和廖华英说话的人。说得不好听的，就是最后一个跟他吵架的人。”

“很多人说？那蛤蜊叔，您怎么看这事儿？”李方文道。

“我能怎么看？他们年轻人那么有主意，我们老年人怎么看，重要吗？”蛤蜊叔摇摇头，“出海捕捞，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它得有规矩。‘休养生息’是老人家讲的规矩，确实也有它的道理在，章锦海可不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