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杀心 (第2/2页)
裴仪觉得很尴尬。
她伸手就要将晏落鱼推开,但这个人压在她身上,就跟个八爪鱼似的牢牢粘着她。
若是她真想把晏落鱼给扒开,那便自己用蛮力。
裴仪不禁有些郁闷。
她无奈地回应道:“公主踏入牢房的那一刻,我便醒了。”
她乃是习武之人,五感本来就比常人敏锐。
更何况,她如今是在坐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碰上来暗杀她的人。
裴仪自然是高度警惕,即便睡觉都不敢睡得太熟。
所以,当她察觉到有人踏入牢房的时候,她便本能地醒了。
不过,裴仪没有立刻醒过来——她不想打草惊蛇,准备等等看来者究竟想干什么。
可谁曾想,来的人竟然会是镇国公主晏落鱼。
裴仪心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醒了还装睡。”晏落鱼趴在她身上,坏笑道,“你这是故意引诱我轻薄你,是不是?”
裴仪满脸黑线,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揪住了晏落鱼的后衣领,接着就像扔麻袋一样将身上之人扔到了地上。
晏落鱼冷不丁感到自己腾空了,紧接着她便滚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有些懵,但并没动怒。
她甚至能风情万千地侧躺着,一手搭在自己的身侧曲线上,一手撑着脑袋,悠悠笑道:“裴家娘子自己也是个女人,就不懂怜香惜玉吗?”
裴仪从容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
晏落鱼目光微微沉了下去,她觉得裴仪这动作看着好禁欲,真他妈的勾人。
裴仪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镇国公主,颇有几分无奈地道:“公主还是起来说话吧,地上不干净。”
晏落鱼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笑盈盈地道:“你拉我起来。”
这个动作勾起了裴仪极不好的回忆。
当初在小饭馆的雅间里,她就是因为拉晏落鱼起身,结果被晏落鱼绊倒在了地上。
裴仪面色微沉,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公主还是自己起来吧。”
晏落鱼轻嗤道:“还挺绝情。”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晏落鱼心里却是对裴仪更满意了。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优雅从容地走到了裴仪面前,接着就十分自然地坐到了裴仪身旁。
裴仪总觉得一个色狼突然降临到了身边,立马就本能往旁边挪了一下。
晏落鱼倒也没跟着裴仪挪动屁股,但却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裴仪离她最近的那只手。
裴仪顿时心中警报拉满,第一反应就是要抽回自己的手。
谁曾想,晏落鱼却道:“你这手怎么有茧子?”
裴仪微微一愣。
有茧子吗?
她倒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
晏落鱼见她这副似乎傻掉的样子,不禁更觉得这裴家小娘子实在是可爱得打紧。
晏落鱼慢条斯理地道:“你是姑娘家,又不是男儿郎,当好好保养才是。”
裴仪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的手正被握在晏落鱼手中——她本来就肤色偏白,可和晏落鱼的一对比,就显得有几分粗糙了。
这一切主要是源于她平日里会练武,而且她毕竟四处奔走,又不是像这个时代大部分姑娘家那里在后院里养着,就算手再怎么白皙嫩滑自然也是比不了像晏落鱼这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
裴仪淡然地将手收了回来,不以为然地道:“适当保养便可。”
晏落鱼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来,接着扒开瓶塞,从中倒出一点东西来。
那是粉色的流体,投名状,看着倒还挺漂亮,闻着也挺香。
晏落鱼轻轻将其涂抹到裴仪手上,柔声笑道:“这是我让人用百花蜜酿的香露,每日涂抹有嫩肤之效。你一个小小娘子,还是得好好养着,别整天跟个男人一样粗糙。”
裴仪眸色微动,嘴上没回应什么。
她原本想把手抽回来,但晏落鱼作为一个公主却屈尊降贵地仔细给她涂抹手背,她也不太好这么落人面子。
晏落鱼涂抹得很仔细,动作也很轻柔。
裴仪觉得挺舒服,就像是整个手部让人细细做了一场马杀鸡,挺不错的。
晏落鱼一面细细给裴仪按摩着手部,一面不动声色地柔声道:“裴仪,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女人,好好待在后院享清福才是最好的吗?”
裴仪面色微沉,目光不禁流露出几分嘲讽。
她就说晏落鱼怎么会今天突然来找她,搞了个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是专门来探她口风,叫她适可而止?
裴仪当即便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浅浅地笑道:“公主,人各有志。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后院里享享清福固然也是一种快乐。但裴某的兴趣并不在此。”
晏落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小娘子,目光深邃又危险。
她瞟了眼自己已经空掉的手,慢悠悠地将香露小瓷瓶的瓶塞盖好,微微敛眸道:“那裴娘子这爱好与我倒也挺像。”
晏落鱼慢悠悠地抬起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仪,缓缓但又郑重地道:“裴娘子可曾想过,你就负责貌美如花,累人的活儿……就让给别人去做吧。”
裴仪不以为然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道:“公主这话很对,如今累人的活儿我已经让别人去办了。”
晏落鱼眸色微冷,皮笑肉不笑地道:“裴仪,我想……若是我主外,你主内,这应当很好。”
裴仪瞠目结舌。
说真的,她搞不明白这位大佬的女人为什么老是这样沉迷于拉她一起搞事业——关键是要她做配,而晏落鱼做主位。
这很荒谬啊。
晏落鱼将她的惊诧都看在眼里,嘴上继续从容不迫地道:“这世道对女子多有束缚,真是极不公平。”
“裴仪,除了我,没有人谁会真正尊重你,也没人谁会真正支持你做一番事业。”
“这些男人都是表面上看着可靠,实际上背地里干的事情真是叫人恶心。”
“我俩不如一起联手,让这些男人都滚蛋。”
“男人主政的天下太烂了,我俩联手开创一番新气象。”
晏落鱼越往下说,语气就越是深沉,声音也越是蛊惑。
她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裴仪的手,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下道:“裴仪,我从未看轻过你。”
“在我心里,你聪慧,你漂亮,你果敢。”
“而且,你很干净,很纯粹。”
“没有哪个男人比得了你。”
“你根本就不应该让那群男人玷污了你。”
“你和我在一起吧。”
“我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
“我会救你出牢狱。”
“我会给你提供全新的生活。”
“那些男人从来不知道真正关心你,只会让你在牢里受苦。”
“但我不会。”
“我晏落鱼绝不会让自己看中的人受委屈。”
裴仪愣怔。
从晏落鱼说出第一句话,她便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她真的很想叫面前的人闭嘴。
但晏落鱼越是往下说,裴仪就越是沉默。
那种沉默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她说不上是自己被蛊惑了,她其实是在惊讶。
裴仪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她自己不受这个时代的束缚,会生出要做皇帝的想法,虽是大胆,但似乎也并不是太过反常。
但宴落鱼是一个纯正的古人。
一个古人竟然会有当皇帝的想法——确切地说,是一个在古代土生土样的贵族女子竟然会有当皇帝的想法,而且还用性别的理由来发动蛊惑她一起干事情,这实在是思想有点太朝前了吧?
放眼现代的某些新思潮,其套路也不过如此了。
裴仪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说实话,如果晏落鱼不是非要和她争帝位,她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和晏落鱼交朋友的。
这样的姑娘,头脑很清醒,叫人如沐春风——确实是很迷人的。
裴仪这么一想,心情就更复杂了。
香露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将她的心情也染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暧昧与香气。
晏落鱼默默观察着裴仪的反应。
她见裴仪自始至终都没答话,心里暗想裴仪怕是有几分意动。
她便试探着再问了一句:“裴仪,你跟着我一起做事好不好?”
裴仪浑身一个激灵,蓦然从那种神奇的沉思中醒过神来。
她心情复杂地道:“公主,人各有志。”
她这话很简短,而且无非是重复了自己刚才已经说过的话——但意思却是极其明确的。
晏落鱼眸色暗了下去,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一下子在夕阳落幕之后失去了光彩。
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晏落鱼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她的杀心冒出来了。
但她面上却是一派和气。
晏落鱼浅浅一笑,接着便将将小瓷瓶交到了裴仪手中,很温柔地笑道:“这个香露送给你了,女孩家家的,还是要爱惜自己才是。裴仪,我觉得你真的是太粗糙了,真的——太粗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