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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整章的回忆篇 (第2/2页)

“交待一些事情,爷爷您记好了。”扶渊认真道,“我若真到了那一步,您也不必再强留我一口气,趁我灵气未散,直接炼化便是。”

扶渊面色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上神……上神——老臣——”话未出口,老医官已是哽咽出声。他没有子嗣,扶渊出事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他早就把扶渊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就算陛下同意,他也不会这么做。

“小渊不是故意惹爷爷伤心……这次比往常都要厉害些,我怕不说就没机会了。您先别和陛下与舅舅说,先斩后奏,到时他们也没办法。唔……还有,桌中的暗格里我留了封信,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您把它呈给陛下,陛下定不会为难您。”半大少年独自思量着,他尽力想做到十全十美,却不知他想的越是周全,刘惠东心里便痛上一分。

都什么时候了,扶渊还担心自己有个万一,天帝会为难自己这个糟老头子。

刘惠东勉强止住了眼泪,却还是说不出来话。经脉尽废,双脚残疾也就罢了,偏偏还有这阴毒,潜伏在扶渊体内,渐渐蚕食着他的身体,时急时缓,谁也不能保证,扶渊能平安顺遂的见到明天的太阳。也许更多的可能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扶渊再也熬不住这阴毒带来的痛苦而魂飞魄散。

“爷爷,我累了,想睡了。”未必是真累,不过是不善于应对现下的场合罢了。

“好,好——那你睡吧。爷爷就在偏屋,有什么事就叫爷爷一声。”刘惠东起身。

“嗯,爷爷明天记得带书来,早先说好了的,您给我讲医书,可别忘了。”扶渊乖巧道。

“好,好,睡吧。”老人家连连点头。

刘惠东熄灯前,看到的是扶渊甜甜的笑。

第一个冬天,很难熬,但扶渊终究是熬过去了。

“惠东爷爷,阿宴什么时候能来呀?”扶渊坐在院里看书,门旁几棵望春开得正好。

“春寒未尽,再等些时日吧。”刘惠东拿着一个信封出来,抬手折了一根花枝递给扶渊。

“别人寄给您的信?”扶渊看着他手中的信,好奇道。

“我去年给一个朋友去了信,寄到了他家里,结果他竟然大半年未归家,这是他家仆寄来的。”刘惠东苦笑。

“唔……半年不归家,爷爷的这位朋友,想来是位爱云游四方的名士了。”扶渊摆弄着手里如羊脂玉般的花瓣。

“唉,什么名士,孟浪子弟罢了。”刘惠东摇了摇头。

第二年。

两年过去了,扶渊也不想用什么岁月如梭白驹过隙等毫无新意的词来总结这两年。或者说,他这两年实在是担不起这个形容。

阴毒发作的时候,千言万语只剩了一个度日如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法呢?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用针随意的刺穿;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吸食你的骨髓,撕咬你的皮肉;像有无尽的梦魇,欲穿头而出。

三日一小劫,五日一大劫。时日长了,扶渊自觉没有习惯这种愈演愈烈的疼痛,但事实上,他已经开始麻木了。

除了肉体上的疼痛,还有精神上的折磨。扶渊失眠,多梦,还常常被困在梦魇中醒不过来。扶渊心里清楚得很,这不过是源于对疼痛的恐惧。除了肉体上的疼痛,其他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想象,但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能杀人于无形,将伤害实际化。

有时候,扶渊觉得自己正处于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后面有什么东西,拼了命的要拉他下去。也许掉下去了就是万劫不复,但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扶渊不想随波逐流,不想逆来顺受,也不想要这所谓的“解脱”。他死命扒住周身崎岖不平的岩石,在其上留下道道血痕也在所不惜,但扶渊越是用力向上爬,身后的东西就缠得越紧。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没人能拉他上来,除了他自己。

扶渊知道,许多畸余之人,因为身体的原因会伤春悲秋感叹命运不公乃至脾气暴躁,迁怒他人,但扶渊不会,无论心里有多大怒气,他都要忍着,努力的去排解自己的负面情绪。想把我逼疯是么?我偏要温文尔雅给你看!

这些年来,刘惠东自然也没闲着。他一边研究根治扶渊的方法,一边配制缓解的药物,还研究出了许多修补经脉的针灸方法,写了不少称得上是流芳千古的笔记。只是苦了扶渊,但凡每次刘惠东有什么新点子,他总是第一个去试,而且有很多东西,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才需要这种治法。

扶渊腿脚不便,虽然在刘惠东的日日针灸之下,扶渊已经能勉强走几步,但以前的伤口还是疼的厉害。加上扶渊本身就不对舞刀弄枪感兴趣,便没事就会拿书来看。书看腻了,扶渊便写写画画,弹琴吹埙,日子倒也过得去。这些小要求天帝自然是尽量满足扶渊,他派了专人给扶渊送书,每次都是去兰台把架子上的一排全送过来,让扶渊挑选。扶渊最开始还是挑挑拣拣,后来闲着也是闲着,便来者不拒,只不过有斟字酌句和不求甚解的区别罢了。

兰台是皇室的藏书阁,许多已经失传的密本在这里都能找到。兰台自然是不能随便进的,兰台的书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得出来的,可是他扶渊就有这个特权。

兰台书易得,东宫信难求。他这个太子殿下,还真是金贵的紧。

钟离宴那边既然对他不闻不问,扶渊也绝不会上赶子的去倒贴人家。只不过有时候常常会想,这不过两年,他不会把自己给忘了吧?

是不是在最开始干脆就失忆了?那舅舅和陛下怎么也不和他提提呢?

天色渐暗,扶渊百无聊赖的放下书本,看了看眼前缓缓西流的沁水河,然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埙。

笔疏琴陋晚云收,闲话木兰舟。熏风满袖,月华倾酒,长醉美人眸。

潇潇细雨寒烟透,天地悠,寄沙鸥。万种千般,一朝陈旧,风月为谁留。

【作者题外话】:所以说太子爷这事儿您也不能怪陛下啊,千错万错都是惠东爷爷的错(捂脸)文中“一川碎石大如斗”引自岑参的《走马川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文末最后一篇是《少年游》,自己写的,百度不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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