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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狐媚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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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万铭所在的厢房,  便见与丽娘几人的住处布局十分相似,那被退回来的包袱还摆在桌案之上,等其他人进门,  万铭的表情更显尴尬,“你们随便搜,我和茹娘情分不浅,再怎么缺银子也不会去偷她的体己银子。”

谢星阑亲自带着人进了内室,  一番翻箱倒柜,  却并未发现那六枚银元宝,万铭沉声道:“我这屋子就这么大,  东西也不算多,  藏不了那么多纹银。”

如今不仅丢了银子,茹娘门房上的钥匙也不翼而飞,而昨夜事发之后混乱不堪,连绮娘都不知钥匙如何丢的,更遑论其他人?

谢星阑看了万铭两眼,“你与双喜班签了几年活契?”

“五年。”万铭此刻倒是诚恳,“还有一年多便是自由身了。”

谢星阑又问,  “自由身之后是何种打算?”

当着玲珑的面,万铭也不好多言,只叹了口气道:“就这么一直变戏法也不是个事儿,到时候再看吧,  要么回老家去,  要么就再签几年,  至少得把回老家的银子赚够。”

谢星阑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包袱,  “你是对丽娘有意?”

万铭闻言面色微变,  但见瞒不下去,  只好赧然道:“这……既然大人和班主看见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丽娘性子柔善,形容貌美,的确很令人心生怜惜。”

秦缨闻言道:“她患的是何病?”

万铭道:“是胃脏上的病,常要喝药养着,听说是幼年丧父之后日子过得拮据,吃食上短缺,因日常经常挨饿落成的病灶,这几年来断断续续的犯,全靠慢慢调养。”

秦缨和谢星阑若有所思片刻,谢星阑又吩咐谢坚带着翊卫去其他几个都在睡觉的随从房中搜查,这时玲珑在旁问道:“豆包给你说的,你可想好如何办了?”

万铭叹道:“茹娘没了,那需要两个人的大变戏法便做不成了,也没法子再去找个人与丽娘长得像不是?除非专门去买一对孪生姐妹回来,如今我只有将两个人搭伴的戏法交给丽娘,只是近来她生病,班主可打算再找其他人?”

玲珑蹙眉,“找其他人还要排演,何况丽娘上场的机会本就不多,再将她的戏法节目拿下去,那她彻底不能登场了,她的病也得靠银子养着,以后轻省些的让她试试,需要些技法的,再慢慢教新人吧,你也看看班子里谁更合适。”

万铭便道:“好,我相看着,这阵子还是先教她,反正她此前也学过,虽说不曾怎么上场,但对流程十分熟悉,五日后去韦尚书府上如何办?”

“我已让人给韦家道明内情,打算让丽娘顶上了,她染了风寒,养个五日也差不多了,只看那韦公子愿不愿意。”

玲珑说完,万铭眉头一皱,“不然直接换个节目?还有别的戏法可用。”

玲珑摇头道:“韦公子点明了要看这个,虽然不知他是喜欢这个戏法,还是为了茹娘,但还是先问一嘴,毕竟韦家经常捧咱们的场。”

万铭欲言又止,但见玲珑一脸的不容置疑,也只好将话头忍了下来,他敛眸转身,却猝然一愣,只见秦缨站在门口,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万铭极快撇过目光,将桌案上的包袱拿起进了内室。

一番搜查,所获不多,玲珑还要为茹娘治丧,只留下黄谦和绮娘作陪,自己先告辞离开,谢星阑和秦缨离开万铭住处,又往练功的院落而去,站在院门口,只见院内竖着高杆,堂屋之中从梁上吊着绳索,有人在攀杆,有人在吊绳翻腾,皆练得满头大汗。

两侧厢房则堆满了要用的家什器物,秦缨这时问道:“玲珑班主和万铭刚才说的,韦家公子点名要看的戏法是什么戏法?”

黄谦道:“名叫一剑穿心。”

这戏法名字令秦缨和谢星阑齐齐皱眉,黄谦道:“变戏法就看个新鲜,像你们昨日看到,最多看个两次,若看三次,便再没半点意思了,因此我们常要出新,这一剑穿心此前演过一次,韦公子大抵想看出关窍,便又点了第二次。”

“就是一把五尺长剑竖在地上,而后万铭被抬起来,横放在长剑剑尖之上,然后那两人一松手,长剑便会穿万铭胸腹而过,这时罩下帷帐,茹娘只需变个戏法,便能让万铭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谢星阑蹙眉,“此戏法可有性命之危?”

黄谦笑道:“您看着万铭好好的,便知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您放心,肯定不会出事,他们都变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秦缨便道:“想来是那长剑有机关?”

黄谦神秘弯唇,“您若是想知道,可让我们班子去临川侯府演上一场,到时候您仔细看,说不定真能看出关窍所在。”

秦缨无奈,“你倒是不放过机会。”

黄谦叹息道:“我们班子能有今日十分不易,全靠有贵人赏识,那自然得会见缝插针才行。”

秦缨凝眸,“比如韦尚书府?”

黄谦眼底明彩一盛,“这两三年的确是韦尚书帮了我们许多,有几家贵人,正是经由韦尚书引荐,才逢年过节的请我们去耍演,一年多以前还有人来我们班子里闹事,为此还惊动了官府,最终也是韦尚书派人帮我们摆平的。”

秦缨不由皱眉,“为何闹事?韦尚书如此出力,只是因为喜欢看杂耍?”

黄谦眼珠儿微转,答道:“其实就是同行相忌,专门来砸场子的,比如当场点破万铭的戏法关窍让我们下不来台,次数多了,便闹大打了起来,而后惊动了官府。韦尚书是非常喜欢看的,对我们班子出手也十分大方,久而久之便卖班主人情了。”

秦缨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这几个年轻一辈中,是流月跟着班主的时间最长?”

黄谦应是,秦缨接着问:“流月也是班主故友之女,那她如今父母亲何在?”

黄谦语气慨叹:“她父母亲都不在世了,流月从前还当了两年孤儿,是班主出宫之后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来的,班主仗义好施,救济了不少从前的旧友,我们班子里从前有两位嬷嬷,都是梨园的老人,出宫之后家人都不在了,自己也满身伤病,无家可归之时班主收留了他。”

秦缨便道:“那她母亲也是梨园教坊出来的?”

黄谦不太在意,“应该是吧。”

秦缨微微颔首,谢星阑这时道:“去灵棚看看。”

眼下灵棚处人最多,几人便回到了院场中,来了一个时辰,此刻灵棚已经搭好,祭台之上也燃起了香烛,玲珑找来几个七八岁的小童为茹娘服丧,见到绮娘过来,连忙朝她招手,又将一件丧衣给绮娘,“你师父没有孩子,你是她大徒弟,这几个也是她手把手带过的,便由你们为她守孝吧。”

绮娘没二话,待穿上丧衣,便跪在棺椁之前烧纸,玲珑这时走出来道:“不知谢大人和县主可有怀疑之人了?如今茹娘死了,凶手又是我们班子里的人,大家面上不显,心底却都人心惶惶。”

谢星阑道:“眼下还不明,未搜到钥匙和纹银,要么是早上有人证供作假,要么便是凶手知道金吾卫今日便会来查案,已提前藏匿了赃物,眼下无证据指向,也不好将你这宅子处处掘地三尺,但从今日起,你们宅中所有人不得随意外出,但凡外出,都要与金吾卫武侯禀告内情。”

玲珑连忙应好,“我们不摆场子平日里出门的也不多。”

她话音落下,谢咏从外快步而来,“公子——”

谢星阑见是他,便往外走了几步,秦缨见状跟上来,便听谢咏轻声道:“公子,县主,查到长庆班了,从前的长庆班没办下去,后来散了,其中有个耍枪弄棒的年轻人去了广安戏楼,据他说万铭在他们长庆班就是个心思十分活络的,也的确会想戏法,当时他在那边活契快要到期,为了给自己抬身价,专门雇了一帮托儿专门给他捧场,捧了半个月,有三五个杂耍班子来找他,当时双喜班已经小有名气,他便来了双喜班。”

秦缨一叹:“他倒是好手段!”

谢咏继续道:“那人还说万铭在长庆班的时候,本来有个相好,是那边抖空竹的,可过来这边没多久,他便抛弃了那姑娘,为此那姑娘还自杀了一回,后来被救回来,便离开班子回老家去了,那人还直斥万铭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谢星阑蹙眉道:“刚过来没多久便抛弃了那姑娘?可知原由?”

谢咏摇头,“此人和万铭关系不算熟稔,他也不知具体为何,是那姑娘自杀闹大了,他才知道此事,不过他说长庆班的班主本就是城外白河镇上人,若是能找到班主,或许能打探的更清楚些。”

谢星阑当机立断,“那便找此人,可知具体地址?”

谢咏又摇头,“不知,戏楼这个和班主没什么联络,他们的班子散了两年了,他只说听同班的提过班主住在白河镇。”

秦缨去过白河镇,立刻道:“何不走一趟找白河镇上的里正问问?”

谢星阑应是,又道:“我亲自走一趟。”

秦缨闻言道:“说起白河镇,我得去一趟京畿衙门,那位遗体被袁守诚拿来伪装凶案的姑娘,已多日未探明身份,这两日不知怎样了,此外我还想去探问黄谦说的闹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衙门应该还留着卷宗。”

谢星阑去查特定怀疑之人的背景,秦缨则去查双喜班留在衙门的案底,如此也不互相耽误工夫,谢星阑应好,又与玲珑交代一声,便与秦缨一同朝外走,这时他才问道:“你适才问起的凤尾纹是何意?”

秦缨放轻语声道:“在流月箱笼之中找到了一个锦盒,应该装着流月自己的贵重私物,那锦盒上的纹饰不凡,像是宫中才有的。”

这世道阶级分明,寻常百姓家中绝不敢用龙凤之纹,谢星阑道:“流月的母亲和玲珑一并出身于梨园教坊,或许是她母亲得的赏赐?”

秦缨点头,“我也如此怀疑,眼下没有证据指向流月,也不好多问。”

二人离开双喜班的宅子,谢星阑留下七八人在前后门守卫,又吩咐谢咏,“我出城一趟,你带人走访附近的酒肆、赌坊、青楼之地,重点查问双喜班几个数得上名头的男弟子,看看他们近来可曾碰过银钱花销极大之地,三百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不算少,若真是为了银子杀人,多半是有急用之处。”

待谢咏应是,谢星阑便翻身上马,临挥鞭之前,又问秦缨,“今夜可还去顺义坊?”

秦缨可没忘此事,“自然。”看了眼天色,她又道:“白河镇来回一个多时辰,我酉时过半往顺义坊去,若你未归,我打个照面便走。”

到底是谢星阑的私宅,若他未归,秦缨自不好久留,但又与冯昀有约,只能如此,谢星阑点头,“如此甚好。”

看着谢星阑带人离开后,秦缨才上了马车,白鸳跟着她跑了几桩案子,如今也有自己的看法,待马车往京畿衙门去时,她便道:“县主,死的是茹娘,茹娘一死,丽娘便得了重用,流月姑娘也成了唯一的顶梁柱子,这也可算她二人动机啊。”

微微一顿,白鸳又道:“并且丽娘和茹娘长得十分相像,这简直是最大的优势,茹娘死了,那些本来喜欢茹娘的,或许会因此而喜欢丽娘,今日玲珑班主虽未打算蒙骗韦公子,但很明显,也是想利用二人模样相同来笼络韦公子。”

秦缨弯唇,“我们白鸳越来越聪明了!”

白鸳喜滋滋笑开,“那县主觉得是谁杀了茹娘呢?”

秦缨道:“还不好说,且你可曾想过,虽然茹娘一死,丽娘会得几分重用,但她体弱多病,腿还受过伤,最厉害的杆伎绳伎她都学不了,至多是在戏法上有独角挑大梁的机会,可刚才玲珑班主的语气,却并不看好她,虽给丽娘机会,却也让万铭找新人教导。”

微微一顿,秦缨继续道:“丽娘技法上的上限不高,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也明白这一点,就算没有茹娘,也会有别人在她之上,而流月本身没打算在双喜班待许久,怎会为了接下来的几年光景去杀人?”

白鸳听得不住点头,“还是县主想的周到,那真会为了三百两银子杀人吗?”

秦缨微微蹙眉,“谢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倘若真有人急需银子,那便有可能,若是好端端的只因觊觎银两而动手,我则觉可能性不大,双喜班本就各自赚着银钱,如果杀人只是为了悄无声息的偷银子,那贼人如何肯定这笔银子没有其他人知道?”

白鸳恍然,“对啊,绮娘便知道,到底还是暴露了,今日就算咱们不问,绮娘也会想起此事,那如此说来,这个双喜班内还藏着其他不为人知之事?”

秦缨颔首,“茹娘等于死在我们眼前,死法、凶器、案发之地都算清楚,能作案的人不少,因此最难的是推算凶手动机,一旦找到动机,这案子必能勘破。”

白鸳眼底浮着几分崇敬,“还是县主想得分明!”

马车停在京畿衙门之时,已经是午时之后,秦缨下得马车来,却见外头已经停了一辆眼熟的车架,她眉头微扬,待进了衙门大门,果然看到崔慕之和周显辰在偏堂议事,一听云阳县主来了,周显辰亲自迎出来,崔慕之也走到了门口来。

秦缨开门见山道:“卢国公府的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今日来见周大人,是想问问衙门,可找到那位无名姑娘的家人了?”

周显辰一边请秦缨入内一边道:“已经找到了——”

进了门,秦缨对崔慕之点了点头,又看着周显辰,周显辰便继续道:“那姑娘是城外黄家村的人,名叫黄芬儿,是个可怜人,她父母亲早年没有孩子,先从别家过继了一个儿子,又从拐子手上买了她,当时才三岁,结果后来他们又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待长大点了,还发现她患有先天羊角风,便愈发嫌弃她,这些年算是将她当做半个仆人对待,她出事那日是去她父亲当值的庄户上做工的,结果在半路病发出了事。”

秦缨微微皱眉,“竟是被拐的。”

周显辰叹了口气,“是啊,她家里人已经来把她的尸首接走了,因毁尸的袁守诚是衙门之人,我便做主给了点丧葬费,令他们好生将人安葬了,我给的银子,想来他们不敢轻慢。”

秦缨叹了口气,又振神道:“今日来还有一事,周大人可知城中一个杂耍班子,名叫双喜班的?”

周显辰听得轻啧,“我知道这杂耍班”

一旁崔慕之亦道:“我也知此班子。”

这令秦缨有些愕然,崔慕之便道:“去岁韦尚书过生辰,便请了这个杂耍班,他们的班主是宫里宜春院出来的,早年间便很有几分名头,后来带出来的徒弟也都十分厉害。”

秦缨浅吸口气,“韦尚书果然为双喜班出了不少力。”她又看向周显辰,“周大人可知道一年多以前,双喜班曾被人闹过事?”

周显辰略作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秦缨便道:“周大人可还记得那件事是如何闹起来的?又是如何摆平的?”

周显辰记不起细节,只命人去取卷宗,又不解道:“县主问这个做什么?”

秦缨叹道:“她们班子里生了一桩命案,正好被我和谢大人遇上,如今正在查这案子。”

周显辰一惊,“怎又有命案?”

崔慕之闻言却问:“为何是你与金吾卫一通查探?”

秦缨看了他一眼,对周显辰道:“昨日芳蕤请大家去城外秋猎,又请了双喜班演戏法,就是在演戏法之时死了人,瞧着是意外,可细查之下发现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谢大人也在场,此事便由金吾卫接手了。”

周显辰连连点头,这时,在衙门的岳灵修听到消息赶过来拜见,行过礼后,岳灵修便道:“县主,这两日小人又把县主写的仔细看了多遍,确有几处不甚明白,县主可有功夫给小人讲讲?”

秦缨牵唇,“那你稍候片刻。”

岳灵修应好,乖觉地站在一旁候着,崔慕之忍不住问:“你写了什么?”一想到岳灵修的身份,崔慕之便有些恍然,“与仵作之道有关?”

秦缨神色淡淡,“没什么,崔大人不必操心。”

这便是不愿告诉他,崔慕之欲言又止,但见秦缨神色冷淡,到底不好追问,想到这才不过几日功夫,秦缨做的查的他竟全无了解,一时有种格外憋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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