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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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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顾希朝的话,池翊音笑了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危险而嘲讽。对于朋友的死亡只有表现出的关切,却在突发事件中露出冷漠内里的人,会说出这种话……他真的在乎几小时前还活着的老板娘吗?“她的死亡事件不是几小时前,而是最起码几天前。”池翊音轻声询问道:“顾先生,最近几天,你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吗?”他抬眸看向顾希朝和他手里的头颅,明明是在笑,声线却透着凉意:“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东西,顾先生想要告诉我吗?”池翊音在试探顾希朝。他的神情明晃晃的在向对方说,“我看透了你,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主动把事情告诉我说”。他的伪装太过完美,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使诈,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并找到了关键证据。顾希朝唇边的笑意渐渐回落了。他端坐在明暗交界的轮椅上,背对着光明面向池翊音,炉火在他身后跳跃,老板娘的手臂在他的背影里燃烧着火焰,而他捧着老板娘的头颅,没有笑容时的面容显得格外阴冷。他注视着池翊音,用视线描绘着这位看起来绅士克制的青年的轮廓,细细看过对方的眉眼,似乎想要从那双蓝眸中,找出优秀舞台剧演员独有的魅力来,看清池翊音之所以如此独特的原因。池翊音也大大方方的任由打量,丝毫没有慌乱。柴房中一片安静。只有两人相对而视,互不相让。视线相对时便是一场无声的厮杀,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步步为营杀向对方,恍然有硝烟的气味在火光中弥漫开来,柴火枯骨燃烧噼啪作响,一声声如同擂响的战鼓。柴房之外的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柴房里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因为维护顾希朝而被池翊音反驳了的玩家,不快的哼了一声:“有毛病,都到送分菩萨副本里了还装什么清高深沉呢?往死人的地方钻,这不是等着触发困难任务吗?”见其他人向自己看来,那玩家翻了个白眼,率先离开了厨房:“你们想陪着玩是你们的事,我不奉陪了。到时候触发不了任务,离不开副本,可别哭。”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厨房里只剩下了对池翊音各怀心思的几人。京茶抱臂斜倚在柴房门口,冷眼看着两人的对峙,对顾希朝的评价却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杀过很多人,玩家的,npc的,甚至很多与游戏场本身有关联之人。在少年的外表下,是已经腐烂的灵魂。不过也正因为此,让他可以轻易嗅出同类人的味道。那些……同样身处黑暗中的猎人。不是池翊音,而是顾希朝。池翊音对顾希朝的警惕,提醒了京茶,让他在关注之下发觉了不对劲之处。这个甚少有资料,每次出现在玩家面前都能博得好感,和无害评价的npc,真如表面上那样简单吗?同样的疑问也在池翊音心中逐渐

清晰。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就像已死的熟肉店大叔所言,正因为雪山旅馆的杀戮,前来雪山旅游的人都少了很多,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就连老板娘和烧火工都数次尝试过逃跑,只是未能成行。那顾希朝呢?如他所言,既然他每年都会小住雪山旅馆,又与老板娘交好,怎会不知道邀请函之事?可如果知道,又为何与所有人逆向而行,主动前来危险之地?还是说……顾希朝知道某些事情,可以确保他不在随机被邀请之列?池翊音看着顾希朝,眼眸沉沉无光。顾希朝却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重新勾唇,轻轻笑了起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很少下楼,并不清楚楼下都发生了什么。”“至于老板娘。”顾希朝垂下眼眸,被梳得整齐的发丝散下一绺,微卷着落在眼前。他轻笑着,声音低沉醇厚:“愿她安息,愿神明宽恕于她,让她得以忏悔她此生的罪孽,通行窄门走向那有光之地。”说罢,顾希朝轻轻抬眸,手捧老板娘的头颅,将它递向池翊音的方向。“既然是你让我帮你拿进来的,那现在,就该交还到你手上了。”不知是否是光影角度变化的缘故,当顾希朝笑起来的时候,却不再像是刚刚在厨房时那般温文尔雅,反倒像是扯下了束缚的恶魔。明明依旧是那张俊美的面容,当他注视着你时,却会令你不寒而栗,连笑容里都是淬过毒的刀。池翊音却只是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便丝毫不受影响的接过了老板娘的头颅。他隔着手帕,捧着半腐烂的头颅,动作轻柔的为老板娘整理好了凌乱成一团的头发,将它们尽数拢到头颅脑后,露出老板娘青白僵硬的脸。“顾先生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池翊音轻声道:“人在死亡时,会用眼睛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景象,而那其中……就会有杀死他们的凶手。”他微笑着看向顾希朝:“如果我现在注视着老板娘,会不会就是在与凶手对视?”顾希朝静静的看着池翊音,随即含笑点头,像是听不出对方话语下隐藏的锋利,只是道:“如果她知道有人会这么关心她的生死,一定会很开心。”“真希望,杀了他们的凶手,能尽快被抓住。”他们?池翊音注意到了顾希朝的用词,这让他皱了皱眉。对方是在说,他清楚之前几起死亡吗?想要以此来向自己说明,他对雪山旅馆的掌控程度?“老板娘死在柴房,或许是凶手趁着她前来查看炉火的时候动的手?”池翊音不动声色,将表情管理得滴水不漏,做出一副疑惑查看的模样,问道:“怎么不是烧火工来看炉子,反而让老板娘亲自走这一趟?”顾希朝神情惊讶,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烧火工?”“我在旅馆住了这么久,从来都是老板娘一个人打理这里,并无烧火工。”池翊音眉眼沉了下去,越过轮椅上的顾希

朝,看向刚在外面吐完走回来的陈叁。如果在顾希朝和陈叁截然不同的说法中,他只能相信一个……顾希朝此话一出,直播前的观众也惊愕:[等等,这和之前那个玩家说的不一样啊!][不对,真的有烧火工!我刷这个副本的时候,旅馆里不仅有烧火工,还有老板和厨师呢!][难不成他们在这次副本里触发隐藏线了?][老板娘和熟肉店老板一死,现在对旅馆最了解的人,只剩下这位熟客了。]有老玩家意识到了现在局势的艰难:[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他说了什么,别人都没有办法验证。不管是和老板娘的朋友关系,还是员工数量,或者是其他别的情报……都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了。]直播大厅里,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一次【雪山惊魂】副本的直播吸引了过来,实时观看人数不断攀升。尤其是池翊音的直播间,已经从最开始开播时的三万观看人数,飙升到了将近二十万。但论增长倍数,高居副本所有玩家之首。明明还有王乐乐陈叁这些c级玩家在,但池翊音这个e级玩家却反压了所有人,观众都被他吸引了过来。这样异常的情况,也引起了很多老玩家的注意。狂欢游戏场里没有公会或者同盟,因为暂居区能够提供和现实无异的生活,也因为有【雪山惊魂】这种可以简单刷分的副本存在,这让很多实力不强的玩家也能苟活下去,没有报团取暖的必要。但是在高级别玩家之间,却是有消息互通的。比如……有关于游戏场本身的真相。一些追求触发a级乃至s级副本,打通游戏场回到现实的高级别玩家,都会用各自的手段监控着游戏场的情况。他们中一些人坚信,就算游戏场隐瞒得再好,但真相还是会从异常和突变中渗透出来。那就是属于他们的机会。而【雪山惊魂】一反常态的困难程度,也让高级别玩家意识到了不对劲,彼此之间传递着消息。“等等!”有一位a级玩家惊愕的发现——“为什么教皇会在这个副本里?!晨星榜那些觉醒者想要做什么!”“快问问,这次的异常难道与晨星榜有关?”“顾希朝?这个名字我在别的副本里听到过。”有人在惊呼:“怎么回事?为什么副本之间会有相互连通的情况?这不可能!”“妈的!我就知道,觉醒者根本就是一群疯子!”在寻常玩家们看不到的地方,很多高级别玩家都收到了消息,彼此之间紧急通讯,传递着有关副本异常的消息。通讯很快打到了红鸟这里。他眼不错珠的盯着屏幕,不肯挪开一秒钟错过池翊音的画面,只伸出手去盲摸终端。刚一按下接通键,对面急切得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红鸟被震得一哆嗦,不高兴的瞥去一眼看了下联系人。“教皇?”他翻了个白眼,对对方的质疑不置可否:“你要是觉得这事与教

皇有关,那你就亲自去问他,别自己没胆量,就跑过来折腾我。”“况且……”红鸟轻笑:“想要空手套情报?想得挺美啊。”对方憋气,但还是忍气吞声,将自己现有的情报说了出来。有关于顾希朝的。听着听着,红鸟刚刚还浑不在意的神情逐渐严肃,瘫在椅子里坐没坐相的身躯也慢慢挺直,视线从屏幕转到了终端上。对面的a级玩家第一次听说顾希朝这个名字,是在一个a级副本的最终boss口中。十一名a级和b级玩家进入那个副本,最终活着离开的,却只有三人。在杀死最终boss的时候,那人口吐鲜血仰躺在地,却哈哈大笑,说顾希朝果然说中了今天这一切。玩家本来还以为顾希朝是副本里的隐藏人物,因此逼问boss让他交出顾希朝,却没想到boss嘲讽道:“比起我,当你们遇到顾希朝,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当那一天到来,记得向神忏悔,乞求祂的原谅。”没人知道顾希朝是谁。即便是那位a级玩家,也只是在苦寻无果之后,就将顾希朝这个名字暂时封存在心中,以为那是副本boss临死前不甘心的诅咒,或是他们当时没能顺利触发的支线。直到今天,在看到变异了的【雪山惊魂】副本后,从前的记忆才再次找了回来,让玩家想起那段往事。“我在黑市里高价悬赏过有关于顾希朝的消息,但遗憾的是,没人知道他是谁,连最基本的身份信息也没有。”玩家看着直播,疑惑道:“难不成,他是去这个副本度假了?”红鸟:“…………”开什么玩笑,玩家能到处下副本,但就没听说过副本的npc还能脱离副本的。“现在你该告诉我,顾希朝和教皇,以及这次副本的异常到底有没有关系了。”那玩家冷笑一声,道:“如果真是教皇毁了刷分副本,相信我,那些窝在暂居区里的低级蛆虫,一定会对教皇恨之入骨。”红鸟嗤笑了一声:“在游戏场里,可没有谁弱谁有理一说。那些人既放弃了找到真相离开游戏场的机会,觉得那样太累太危险,又不想承受副本带来的危险。那会有如今的局面,就该是他们早该料到的。”“自己看不到真相,与教皇有什么干系?”红鸟重新看向屏幕中的池翊音。他已经发现,池翊音开始怀疑起了副本和游戏场里的一切,甚至已经准确判断出了系统的混沌立场。池翊音……在逐渐向真相靠拢。作为手握无数情报的red,红鸟很清楚,游戏场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刷分副本!当那些低级玩家认为【雪山惊魂】是可以轻易得到积分的菩萨时,却没有想过,或许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他们看到的,从来都是副本展示给他们的假象。那些人没有资格得到真相。而现在,不知是因为池翊音的加入,还是别的什么因素,副本开

始起了变化。一直被掩藏在水面之下的真相……在慢慢显露出真实的那一面。残酷,绝望,永无止境。红鸟看着屏幕中的池翊音,半晌,低低笑了出来。即便是能够看到真相的那部分人,却还是以为现下的异常与教皇有关。那些人被傲慢蒙住了眼睛,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真相。——带来这些改变的,并不是教皇。而是被他们忽略的池翊音。“池翊音……”红鸟掩唇,眼带明亮笑意:“如果教皇杀不死他的话,或许,我能撬个墙角?不管他以前到底是什么谁。”现在,他都是有可能指向狂欢游戏场真相的那个人。副本隔绝独立,一旦开始运行,就会自成一个小世界,与游戏场独立无法沟通。池翊音并不清楚外界因他而掀起的波澜,只从直播间播报的实时数据中,意识到了现在这个副本——或者说他的直播间的受欢迎程度。但按照理论来说,这是不应该成立的。因为超高的性价比,【雪山惊魂】说是被玩家们刷爆了也不为过,没人会对没有新意并且不死人的直播感兴趣,玩家们很难在这个副本中获得来自直播的奖励,直播并无人气热度可言。可现在单是从数据的分析来看,目前副本直播的人气都在迅速飞涨。只有一种可能——现在的直播内容,是观众们之前从未看到过的,并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有死亡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无论是顾希朝还是消失的烧火工,都与之前的情形不同。池翊音的心思转过一圈,已经了然。就算系统一直防备着他,甚至用模棱两可的消息想要迷惑他,却万万没想到,即便是寻常看来最没有用处的直播数据,都能被池翊音转化为探索真相的手段。其他玩家在用直播数据计算积分、沾沾自喜的时候,池翊音却利用系统透露给他的唯一数据,反向追踪了系统。黎司君虽没有前往厨房,但与他所宣称的不同,他并没有随手将对池翊音的兴趣抛到一旁。他独自在走廊上只坚持了几秒钟,便重新关注起了池翊音和顾希朝的对峙。在系统还没有发觉自己漏了底的时候,黎司君便已经从池翊音的微表情中看透了所有。他讶然的挑了挑眉,没有想到池翊音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随即,他愉快的低低轻笑出声,勾起胸膛见到一片震动。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那双金棕色眼眸中,就已经沾染了笑意。“池翊音啊……真是,一秒不曾见你,你就掀翻了舞台。”黎司君眸光流转,光华无限,自言自语般低低呢喃:“就这样执着于真相吗?”当他唤起池翊音的名字时,如同呼唤着挚爱情人般亲昵,可那笑容却不曾有半分温度,冷漠而危险,像是言笑晏晏中送入胸膛取人性命的利刃。离开厨房的玩家抱怨着嘟嘟囔囔,从客厅走过,却一抬眼便看到了楼梯上的黎司君。本来只

是随意一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移开眼睛。玩家愣愣的仰头看着黎司君,那一瞬间有种跪倒在地的冲动,好像他一生奔波,都不过是为了能够跪倒在神的脚边,这里才是他的终点。黎司君掀了掀眼睫,懒怠无聊的从玩家身上划过视线。【恭喜幸存者!您已触发任务‘神爱世人’,请在副本结束前完成任务,当前进度-100/100】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系统的提示声从玩家的脑海中响起。“什么东西!”玩家先是愣了下,随即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再三与系统确认:“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触发任务了?再说你这个任务根本没写请具体内容啊,我连任务主体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做?!”系统却像是断线了一样,不管玩家怎么大吼大叫都不曾上线。异常吸引了直播间的观众:[懵,他刚刚干什么了,怎么之前一直无法触发任务,现在就有了?][草,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焦虑了。如果找不到任务主体,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谈不上完成任务,而如果完不成……就无法离开副本,必死无疑。][估计过一阵就能看到他死的样子了,啧啧啧,没想到送分菩萨里也能死人,这是什么运气?][啊?只有副本npc和boss能发布任务吧?现在旅馆里除了顾希朝以外,一个活着的npc都没有,他到底是怎么触发任务的?]黎司君很快就失去了对玩家的兴趣,懒怠的收回了视线,眉眼间颇有些厌恶。“所以说,很吵啊。”他叹了口气,连抱怨都是漫不经心。有些人,尚无令他愤怒的资格。这样一对比,在池翊音不在身边的时候,黎司君忽然了悟了池翊音的必要性——最起码,不必再无聊。如是想着,黎司君单手插兜,迈开长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慢悠悠的走向厨房。而在柴房里,池翊音在两个选择之间果决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顾先生,这颗头颅不应该是还给我,而是应该还给老板娘。”池翊音捧着老板娘的头颅,转身将它轻柔的放在了地面老板娘的皮囊上,似乎是要将它与老板娘重新拼凑完整。但就在他背对着顾希朝的时候,却迅速出手,借由着姿势带来的便利,迅速查看了老板娘的手掌。当两个截然不同的说法同时出现时,他选择……自己去确认真实性。如果真如顾希朝所说,旅馆始终都只有老板娘一人的话,那旅馆内的活计就全都要由老板娘来完成。这样的话,劈柴,修理家具,整理卫生……她的手一定会变得粗糙。副本拥有与现实一模一样的配置,恍然就是另外一个现实,这一点池翊音已经在大叔死亡的时候确认过了。如果老板娘手上有茧,那副本一定会将这种小细节还原。但池翊音看到的,却是光滑的手掌。即便老板娘现在的死相狰狞,皮肉也早已经青黑

僵硬,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双很少干活的手。绝非是能够一人支撑雪山旅馆十几年的手。池翊音眼眸微暗。但就在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尸首完整了的老板娘,竟然就在他面前缓缓闭了眼,就连惶恐而不敢置信的神情也变得安然了起来。池翊音一愣,回身看向顾希朝。“怎么了?”顾希朝微笑询问:“还有其他想要询问的吗?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但在顾希朝的注视下,池翊音却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老板娘如果真的是死于半个月前,那就意味着她的尸体已经被摆放在柴房里很久,任何进入柴房的人,都应该会发现她才对。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相反的,本来应该最常进入柴房的烧火工,不仅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就连他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在烧火工死亡之后,包括顾希朝和老板娘在内的所有人,记忆都出现了问题,像是从前那些邀请函事件后的小镇居民一样,忘记了死者曾经存在过。老板娘死而瞑目的模样,反倒给了池翊音提示。“我记得老板娘介绍过,一楼有一间空置的房间,以前是作为工作人员的房间在使用。”池翊音在说起这话时,目光一直都没有从顾希朝脸上离开,想要捕获他每一缕最细微的情感变化。但顾希朝却只是平静的听完,然后抱歉道:“我很少会来一楼,对这些也一直不太在乎,恐怕帮不上这个忙了。”“没关系。”池翊音早就料到顾希朝会这样搪塞,在对方话音还未落下时,便迈开长腿走向他,握住了轮椅,垂眸向他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也当做为顾先生重新介绍一遍雪山旅馆了。”他说得轻松,好像自己真的毫无目的,只是为了看一看雪山旅馆而已。可他推动顾希朝轮椅的动作,却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拒绝的机会。走出柴房的时候,池翊音向一直等待在厨房里的楚越离瞥去一眼,然后目光转向自己的身后。楚越离了然,拄着拐杖与池翊音反方向行走,与他擦肩而过后迈进了柴房,代替池翊音看守着这具尸体,同时也对柴房进行第二遍检查。因为有顾希朝的存在,池翊音无法专心致志的检查柴房。他戒备于顾希朝,又怎么会在对方眼前展露自己掌握情报的程度?于是他在带着顾希朝去往应该是烧火工居住的房间,在验证顾希朝话语的同时,也是为了将顾希朝引开,让楚越离有机会进入柴房。一石二鸟。顾希朝的目光落在楚越离的身上,他放在腿上毛毯中的手本来已经抬起,似乎想要有所动作,却又在看清楚越离的跛脚后,重新放下了手臂。他的眼眸闪了闪,叹息般转过了视线。也正是因为这一微小的错失,顾希朝没有及时的阻止池翊音的动作。轮椅从木质地板上推过,吱嘎的响声

回荡在昏暗的长长走廊上,好像这条路怎么都走不完。池翊音闲聊般询问着顾希朝的情况,旁敲侧击想要了解对方的身份背景。说起以往还健康时的记忆,顾希朝的唇边不由自主流露出了笑容。“顾先生第一次来连平雪山旅行,是与家人一起吗?”池翊音嘴上问着,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顾希朝:“我年幼时,家中只有我和早出晚归的母亲,那时候我最想要的礼物,就是和母亲一起出门旅行,只是遗憾,一直未能成行。”在提到自己真切在意的事物时,即便是神明都会露出破绽。顾希朝不自觉的在池翊音的引导下,回忆起了第一次旅行的场景。当池翊音说起“母亲”时,他注意到顾希朝的嘴角向下撇了撇,随即抿到发白。即便这个微小的动作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但是却足够池翊音看清顾希朝对于母亲的态度。悲伤。然后是愤怒。对于以往一家人旅行的记忆,顾希朝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池翊音没有过度追问,以防打草惊蛇,只是不断用话语进行引导,让对方在回忆时尽可能多的流露出个人情感。交谈中,两人很快便穿过走廊,停在了工作人员房间们门前。“虽然以前没能实现旅行的愿望,但你以后一定会的。”顾希朝神情真诚,好像是真的在祝福池翊音,他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聊得来了。”“我认识一位朋友般的存在,他很喜欢欣赏舞台剧。虽然我之前无法理解他,但在与你交谈之后,我想,或许舞台剧也未尝不可一试。”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池翊音,笑道:“或许,我真的能够在舞台剧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池翊音挑了挑眉,对顾希朝提起的“舞台剧”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当我找到有关于老板娘死亡的真相时,我也不想以无名人的身份,来将真相告知于你。”池翊音道:“这样,以后当你回忆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找到凶手之人,名为池翊音。”“这会是令你难以忘记的名字,顾先生。”顾希朝定定的看向池翊音,随即欣然颔首:“我想也是。”他笑着指了指眼前上了锁的房门:“池先生不是想要看这个房间?不开门吗?”顾希朝摊了摊手,爱莫能助道:“虽然我很想帮池先生,但奈何我并不知道钥匙的所在,抱歉了。”“没关系。”池翊音不以为意。他上前两步,顺手将无脚鸟胸针从西装上取了下来,手指灵活而熟练的将胸针尖顶捅进了锁孔之中。当着顾希朝的面,池翊音并不避讳自己的一点小技能。但顾希朝在看清无脚鸟胸针的时候,一直带笑的面容却显而易见的有些怔愣,随即惊讶的看向池翊音,似乎是在比对着什么。“很漂亮的胸针。”他称赞道:“被它的主人所使用的方式更加漂

亮。池先生,这是在哪里买的?”池翊音看了眼胸针,因为顾希朝的话,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女人死死抿着唇的冷漠面孔,以及一闪而过的钢蓝色眼眸……“咔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他也定了定神,刚刚的联想消失不见。“谢谢。”他向顾希朝点了点头,将胸针重新别了回去:“走吧。”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大门显然已经很久都无人使用,门轴上了锈,推动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随着大门慢慢开启,门后的场景也逐渐出现在池翊音的视野中。然后,他重重的愣在了原地。灰尘被吹进来的风卷起,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中沉沉浮浮。而在阳光下的躺椅上,坐在一道身影。那人歪着头躺在椅子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容貌安详,睫毛的影子落在脸上。可身上却早已经落满了灰尘,血肉之躯也如死物一样。那张脸……分明就是刚刚出现在柴房里的老板娘。但她已经没了气息,不知在这里死了多久,直到池翊音打开门发现了她的死亡。池翊音的眼眸缓缓睁大,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抬腿迈进房间,步履轻盈缓慢的踩过满地尘埃,走向躺椅中的老板娘。她的尸体早已经冰凉,没有呼吸和脉搏。但当池翊音仔细查看时,细细密密的恐怖感却从古怪中升腾而起。老板娘的尸体,是柔软的。不同于柴房中那具狰狞诡异的皮肉,躺椅里的尸体连一道伤口都没有,更没有腐烂的迹象。如果不伸手去试探她的脉搏,甚至会以为她不过安然睡去而已。可在老板娘身上落的厚厚灰尘,却明明白白的在说,她死亡的时间远超过尸体看起来的程度。池翊音的手僵在半空中。从柴房里的死亡开始,一切常规的判断死亡都已经失效,科学褪色,诡异侵占这座小木楼,让所有死亡都变得无迹可寻。他所掌握的技能,也逐渐不再起作用。比如眼前无法解释的死亡。——人可以同时死亡两次吗?轻微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有人踩着规律而悠闲的步伐,踏过吱嘎作响的木地板从走廊走来。他在笑,不成调的小曲破碎,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反复回响,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池翊音站在窗前,回身逆光看去。然后他便看到,黎司君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的走廊里。黎司君单手插兜站在顾希朝的身后,隔着轮椅与满室尘埃,微笑着向他看来。“池翊音。”他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缱绻亲昵:“你想要寻找真相吗?”黎司君明明在笑,可他的眼眸中却满是认真:“即便真相是你无法承受的沉重与痛苦,你也想要追寻于它吗?”起起伏伏的光线与尘埃中,池翊音敛眸默立,如同破败教堂下花窗斑斓彩光中的神像,那是超出世俗的美,模糊了人与神的界限。“从来没有承受与否一说。”池翊音平静与黎司君对视:“于我而

言,真相从来不是虚妄的概念。”“那是真实存在的人。”来处,性格,归宿,一生的痛苦和欢笑……池翊音曾经独自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冷眼观察人间,揣摩每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在他的笔下,真相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记录,落点永远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个人物。——非人之物,也曾为人,他们经历的种种悲惨与怨恨,塑造了他们。而池翊音所做的,便是将它们抽丝剥茧,重新将它们写在自己的笔下复现。一如他曾为马玉泽写过的书。真相不是存在过什么,而是那里的人,发生过什么,又有何种情绪。不甘?愤怒?还是悔恨?池翊音想要在雪山旅馆中寻找的,不止是诡异死亡的原因,而是邀请函背后最深入魂魄的真实,那些曾经在这里的人。顾希朝看向池翊音的眼眸缓缓睁大,眸光波荡不止,因他意料之外的答案而不自觉屏住呼吸。下一秒——【恭喜幸存者池翊音!触发任务“稚童灼心”,请在副本时间结束前完成。当前进度10/100。】池翊音愣了一瞬,下意识的回身看向身边老板娘的尸体,迅速翻找记忆回想自己触发任务的节点。而同一时刻,除了池翊音之外,楚越离等所有心向着池翊音的玩家们,全都听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包括京茶在内,所有与池翊音接触的玩家,全都接到了这个名为“稚童灼心”的任务。厨房和客厅里传来阵阵喧闹。满是尘埃的房间里却依旧是一片安静。顾希朝缓缓抬眸,在注视池翊音的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你说得对,池翊音,这会是一个我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名字。”“不过,既然你想要寻找真相,甚至说要找真实存在的人。”顾希朝微笑,眼眸冰冷无光:“那就向我证明,你所言非虚。”池翊音眉头微蹙,却在下一秒脚下一空,失重感随即传来。光亮疾速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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