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尺埋身地 (第2/2页)
就算铁打的腰子,也禁不住天天刷那么一堆小山高的碗啊。
再说之前强行使用五雷符的亏空一直都没有补回来。
于是在第二天的月黑风高夜,李枕舟两腿哆嗦的逃出了魔窟,最后硬是在城门口守到了鸡叫,第一个出城。
“金窝银窝,都及不上自己的狗窝啊。”
终于回到了乌村,李枕舟站在村口,舒展着四肢慨叹道。
李枕舟已经能远远看见自家那不起眼的小房子。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回家,反而理了理怀中包裹,径直往山里走去。
既然答应了要给老鬼婆寻一个三尺埋身地,他自然要说话算话。
乌村的后山清新而秀丽。
李枕舟登上山腰,放眼望去,顿感满目掩翠,肺润清泽,林荫与山风交织在一起,松涛起伏间沙沙作响,整个林间透着股清爽的草香。
“老鬼婆,埋在此处,不算委屈吧。”
李枕舟感受着湿润的空气沁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正想着往里走走选个好地方。
没成想,在上山路上居然碰到了一整个鼓乐队伍,其中还有熟人。
“村长。”李枕舟淡淡的打了声招呼。
王德发在乌村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属于雁过拔毛的那种人。
平日里但凡半个屁大点儿的事儿,都要别人孝敬。
而且是针头线脑不嫌少,鸡鸭猪牛不嫌多。
没办法,因为交通闭塞,皇权不下县。
一村之长在这个时代,拥有超越许多人想象的权利。
更别说村子里的婚丧嫁娶,每一桩每一件,老家伙都能抽出油水。
没本事像东叔一样带领整个村子发家致富,自家的口袋倒是塞的满满的,去年更是新起了二层小楼。
所以老家伙没少在背地里被人嚼舌根。
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反正王德发脸皮够厚,哪管别人,只过着自己风生水起的小日子。
当然,贪是贪了点,王德发倒算不上大奸恶的人,所以即便不喜欢,该有的礼数,李枕舟还是要秉持的。
“是你啊。”王德发见有人来,很敷衍的应了句,随后看了眼李枕舟怀中的土陶罐子与木牌。
“怎么,家里人没了?”
“老东西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李枕舟心里骂骂咧咧,嘴上没好气道。
“嗯,是家里一个远房长辈故去了。”
王德发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寒酸衣着,又鄙夷道。
“我说你小子都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找个正儿八经的营生,别整天瞎晃当街溜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王德发一脸刻薄相看着李枕舟,又看了眼身边自家儿子王景之,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你说你和景之明明都是同龄人,差距怎么比天还大呢。”
每次说到自家儿子,老家伙都是春风得意,脸上褶子深到能夹死个苍蝇。
王景之能在城里读书,并且在学院里名列前茅,这在大字不识一筐的王德发眼里,是绝对光宗耀祖的事儿。
若是今年乡试再中,到时候儿子踏上仕途,一人得道,全家还不得跟着升天。
说不定连自家养的看门狗都能进府衙吃一份皇粮。
并且前日清晨,王德发早起要上山时,曾亲眼见到自家祖坟方向有青烟冒出。
“坟上冒青烟,莫不是祖宗显灵,要保佑景之高中。”
想到这一茬的王德发当时就一个激灵,赶紧让人捎上口信把城里儿子叫回来。
两人在家关上门一合计,越想越觉着自家要落下金凤凰了,这才赶紧置办好贡品纸钱,要去山里祖坟前好好祭拜一波。
为此,王德发直接花大价钱雇了一整队的乐器班子,跟在后头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李枕舟谦虚了一句,“自然是不能同景之哥比。”
没成想听了这话,王德发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跳了起来。
“你还想和我家景之比?”
“我家景之那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你小子能跟在他身后沾点福气,都是你全家上辈子积德了。”
王德发说的吐沫横飞,激动的满脸通红,好像下一刻,自家胖儿子就能出将入相一样。
“好了,好了,爹,您犯不着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一边的王景之趾高气昂开口,眼角余光瞥了眼李枕舟。
“你要是实在吃不上饭,可以来我家地里帮工,包吃住。”
李枕舟当然拒绝。
“唉,我是看你是同村的,才想帮一把,没想到给你铁饭碗你都抓不住,难怪一辈子穷命。”
王景之惋惜的直叹气,好像去他家做工是天大的施舍。
见李枕舟不领情,王景之也失去了再同他交流的兴致,而是同自己爹一起准备待会祭祀的事宜。
转过前面拐角,就是王家祖坟。
然而没人发觉,越往里走,李枕舟的脸色就越难看。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李枕舟心中念叨着。
他忽然不那么讨厌这父子俩,甚至心中平添了许多的负罪感。
见快到达王家祖坟,身后跟着的班子们更卖力的吹打,还有会拍马屁的,直接点燃了特意买的爆竹。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好,好,吹得好,都赏,都赏。”王景之豪横的大手一挥开始撒铜钱,脸上乐开了花。
只是所有的热闹,所有的喧嚣,都在转过那棵树的拐角后,戛然而止。
王景之前一秒还回头同自己爹讲着,以后必定光宗耀祖,位列庙堂,却见王德发忽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怎么了,爹,高兴傻了?这才哪到哪啊。”
王景之笑着拿自己老爹开涮,然而等到他转过头来,居然身子同样僵硬,连手里端着用来祭祖的猪头落在地上,都浑然不知。
一时间,此地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里哪有什么王家祖坟。
有的,只是满地焦土,随处可见高温灼烧过的黑色痕迹。
中心处倒还剩个不起眼的青石底座,上面石碑早已碎裂成渣,风一吹,碎石块子满地滚,说不出的荒凉。
“爹。”
王景之嘴唇颤抖,带着哭腔说道。
“咱们家祖坟呢。”
“tmd,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缺德玩意儿炸了我王家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