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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头屋是间西房,屋子其实不大,也就十几平米,二人推门进来,他正把自己窝坐在椅子里,板着个脸,耷拉着眼皮,像别人欠他八百吊似的,雪白的山羊胡子向前翘翘着,鼻头通红通红的。
老孙头抬起眼皮说:“又来一个。”
刘东家说:“孙叔,这小子叫田山虎,今年虚岁十七了,就在屯子里住新落户的。您老岁数大了,要人照顾。我看这小子穿戴干净,又懂礼数,就让他和您住一块吧。打个下手。”
虎子赶紧鞠了一躬说:“孙爷爷好!”
虎子直直溜溜,不卑不亢地站在那。白里透红的笑脸恬淡中透着精灵;穿着一身崭新的布衣裤。老孙头上一眼下一眼地审视起虎子来,喝了口茶,脸上挤出一丝笑纹,说:“三天。看看再说。”
刘东家刚要走,老孙头说:“先别走,我还有话。”
刘金增站在原地没敢动:“您老说。”
老孙头开始一通嚷嚷:“把那个黄二楞给我整走!毛手毛脚的,干啥啥不行;一件事说八百遍也记不住;还一点眼里见都没有,完蛋货!还有那个朱大牙,四十多岁的人了,也太埋汰了!马都不愿意吃他喂的料。也给我换了! ”
刘金增不停地点头:“您别生气。我马上去办!”
“东家,朱保长两口子来了,在前院呢。”刘东家如释重负,赶忙走了。
老孙头的眼睛像针刺在虎子的每一个细胞,半响,他说:“念过书吗?”
“念过。”
老孙头:“为什么到刘家来呀?”
“刘家的牛马多。能学到手艺。”
老孙头:“什么手艺呀?”
“饲养、调治牛马的手艺呗。”
虎子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接着说:“上次在马棚我看见您制服了捣乱的人。我来刘家就是冲着您来的。”
老胡头脸上的笑纹不见了,说:“那得看你的造化了,来当劳工还大包小裹的,都带了啥?”
虎子把放到炕上的行李卷打开,说:“您看,我爹让我带的一套被褥和换洗衣服。”
然后他又将手上拿的柳条箱放到炕上,打开说:“这是脸盆、手巾、胰子和牙具。”
老孙头十分惊讶,说:“你还知道刷牙?”
虎子说:“ 我爹说累活、脏活要抢着干,但自己不能埋汰。”
老孙头的脸似乎舒展了一下点点头,说:“在这偏僻之地,还有这般明事理的人,真难得。你就住我这屋吧,在我这干记住了:不许偷懒!不许糊弄!而且,我的话不说二遍!”
虎子高兴地说:“我听您的。”
老孙头说:“快晌午了,去到小灶房给我把面条端来,你右拐走出这个院子,左边的房间就是小灶房。”
这时,刘东家带着朱永和和白海棠进屋,虎子和朱永和两口子打个照面,双方很亲热的打了招呼。
朱永和说:“孙叔,这孩子到您这学手艺了?”
老孙头点点头说:“这孩子眼睛都会说话,还不错。”
刘金增说:“朱保长,马上就晌午了,就在我这吃了。我去安排饭菜。”
朱永和看了一眼白海棠。白海棠说:“嗯呐,我们今天就打扰了。”
屋里就剩老孙头和朱永和两口子了,白海棠从手里拿的包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老孙头的小炕桌上。
朱永和打开布包,说:“我这有个物件,您给看看。”
布包打开,露出瓷盘,老孙头浑身一颤,手在身上擦擦,拿起瓷盘挪到窗户下仔细看。
老孙头压低嗓子说:“我可是一直等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