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鱼游浅水遭虾戏 (第2/2页)
韩狗儿听他如此说,也是微微诧异,这孩子竟是一个野人?
当今世上,人分三六九等。最上一等自然是贵人,自圣天子以降,皇亲国戚,公侯百官,大儒士子,都是贵人之流,是上应星宿的大人物;第二等乃是良人,拥有田产房舍,从事农耕放牧,有地有产的庶民,只要向汉家缴纳赋税,官家就发给照身作为身份证明,称作良人。第三等却是贱人,医卜星相,车船牙行,婢仆行走,乃至商人之流,按例皆属贱籍,低人一等,称作下九流。当然,当今天子喜好方术,方士之流无人敢轻视,有的商人身家巨万,也不能以贱人视之,这都是另当别论了。
但是,除了这三等人之外,还有一等,叫做不入流,也就是野人。那些远离闾里聚落,单门独户住在深山,不与外界交流的痴愚之人,就是野人了。野人不从王化,不尊礼法,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就算打死一个野人,与打死一头野兽也没有什么分别。
不过野人也有一样好处,那便是无名无姓,无籍可查,任谁也猜不到他的身份是真是假。这也是杜鱼儿假托自己是
野人的原因了。
要在平时,韩狗儿看见这样一个懵懂的野人少年,即使不想法子将他卖做奴隶,也要将他手中钱钞悉数威逼哄骗到手,不会比那牛氏兄弟好上多少。可如今他自己也是大祸临头,不知如何是好,便也无心为难这个懵懂少年。他见问来问去,这小乙只是这么几句傻话,便将他丢在一边,转头向自己所住的窝棚方向走去。
但是等他走出东市,却听到身后传来拖拖声响。回头一看,那少年竟拖着破烂的草鞋,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后面走来。他心中烦闷,不耐烦道:“快滚快滚,莫要跟着我了,爷爷还有要事在身,没空与你这呆小子玩耍。”
杜鱼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跟着这个面露凶光的恶人走到这里。也许是因为韩狗儿救他性命,心怀感激,也许是无依无靠,除了跟着他走别无去处,此刻听他一吼,不由呆立当场。
若不跟这人走,自己又能去哪里呢?他扮作野人,无名无籍,就算想从事贱业也是不可,只能乞食度日,受人欺凌侮辱,最后不免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不由眼眶一红,已经垂下泪来。
韩狗儿是市上霸王,怎会让一个小孩儿哭个鼻子就心软?看到他低头哭泣,更是心中烦躁,自顾回头扬长而去。
但是走了几步,背后拖拖之声又起,想必那个小乙仍是跟在后面。
韩狗儿几乎要给气歪了鼻子,回头就是一个窝心脚,扑地将那个少年踢翻在地。他自诩是游侠儿,自然会两把武艺,这一脚踢得沉重,少年疼痛难忍,趴在地上更是呜呜哭泣。
韩狗儿冷笑一声,回头要走,没想到那少年竟忍痛向前爬了几步,一手抱住他的脚踝,一手将怀中钱袋掏出,脸上糊满泪水鼻涕。
“小乙愿献上所有钱财,从此以后给大兄做牛做马,求...求大兄收留于我...”
听着这少年语无伦次的哀哀恳求,韩狗儿心中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向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大骂一声道:“他娘的,实话对你说,韩爷我碰上一桩天大的祸事,也是朝不保夕,自己都不知能不能活命,你若是不怕受到连累,尽管跟着我来!”说罢便不再驱逐他,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走得几步,就听身后拖拖之声,再次顽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