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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谁令心牵 (壹) 第三节 祭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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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山西南麓下通义郡王墓,为韩世忠与其四位夫人,包括梁红玉的合葬之穴。王世雄踏过神道至碑前焚香拜祭,追忆与韩帅相见相知相重的往事,愧对其遗书中的三託──守楚州:今已岌岌可危、兴北伐:朝堂主和欲振无从、祭红颜:亦恐未得安宁……那份髮香,那静如叶落的脚步……「能否拜祭完毕,另择地动手,免骚扰英灵长眠之地?」林朝英现身,道:「不外是替赵姓皇帝卖命之徒。」王世雄凛然地道:「终生捍国卫民不懈的元帅,不值得尊崇?被敌人下毒暗算,肠子流出以汗巾裹好,继续奋战的女将,不值得钦佩?」林朝英两番遭斥责,没有动怒,反更感他的满腔赤诚。

面对她的默默凝视,王世雄混身發烫忙背转身。听到她道:「梁红玉舞姬出身,可有遗下运用舞蹈于武学的招数?」不明所以地摇头答道:「只听闻韩元帅提及,夫人击鼓退敌,和他俩一些生活琐事。」

林朝英道:「『击鼓退金兵』已听说过。嘿,要妻子在船楼上面击鼓挥旗,自己则依指挥冲刺,可有忧心过她会承担不到,甚至被金兀朮射杀?之后被她反参一本『失机纵敌』也活该!」王世雄何曾听过这种论调,顿时哑言。林朝英好奇地问道:「他夫妇间有何琐事?」王世雄便告之,梁红玉遇害后,韩世忠忍痛摔坏了她遗下的洞箫,以绝思忆专注事业。林朝英不以为然道:「摔坏了她的洞箫,可免睹物思人,但连一丝怀念的机会也扼杀了,太自私!化思念为力量,不是更好吗?」

瞧她振振有辞的模样儿……

「还有另的吗?」

听她再问,王世雄说出,梁红玉嫌韩世忠「鼾声如虎」,逐他到军营睡的故事和底蕴。林朝英道:「明明清楚妻子嘲笑他『鼾声如虎』,无非怕自己夜半病發时要他照顾,影响休息,妨碍驻守楚州。怎忍听从迁居军营,掉下她独对病榻?即使被撵走,他也应守候房门外,家门外。」忽闻王世雄的叹息,才蓦地醒觉自己说话太多了,平常一旬裡也没有说这麽多。

王世雄劝慰道:「夫妻相处各有不同,莫说外人,就算亲生儿女亦难言喻。」林朝英像被输入了一股暖流,道:「我出生不久,父亲便身故,五年后母亲亦病殁,靠外婆抚养成人。」王世雄怜爱之情益甚,道:「抱歉了!」林朝英道:「其实也算不了甚麽,游虚洞的孩子四岁起,便需离开父母,投靠相家学艺。夫妇成亲后,每月相聚不得多于五天,以达专心执行任务。」王世雄忿然道:「如此断绝人性,怪不得培养出一班冷酷无情之徒。妳也该想想应否一直为虎作伥?」林朝英冷笑道:「当年为赵光义,对南唐遗民赶尽杀绝那群人,就不算为虎作伥?」唉,算吧!该出手的时候了。「到南面五里外的山坡领死。」说罢,林朝英犹如一朵乌云飘走了。

幼失怙恃,还被迫接受残酷训练和灌输歪理,怪不得如此乖张、冷漠,勿论将来如何,也应阻止她继续造孽。刚跨越林子,迎面又是一招「叶底萼藏」,王世雄续以退为进,林朝英早料此着,旋身剑削向他的左边肩腰。王世雄亦预计她定有变阵,猛然右转往后。因此,二人背撞了背、肩贴了肩。香肩偎依,王世雄从心底裡窜出了笑意。林朝英见此羞怒不已,速下连环杀着。

斗了十招左右,林朝英觉他的怪招,确切中了游虚洞剑法的弱点,但他没有趁机进击,反而含提点意图。这与同门较技时拚个死活,更尽兴又有所裨益。王世雄亦喜,得遇这对手交流。突然醒起,託孟汉光邀请了,维武盟淮南东西二路、两浙东路的掌使、高层,快将来临拜祭。打算藉机商谈借调人力物资,舒缓楚州危困。倘若他们碰见了她,必生波折和与她冲突。王世雄一转念,虚刺数剑再划一圈,跳到远处,垂剑抱拳道:「既然未分高低,今日就此作罢,四天后灵岩寺一线天再战。告辞!」接着,疾步退出林子,跃下山坡。

林朝英伫足当场没有追赶。你瞧不起我!以为我无法置你于死地?好哇,待我翻检始祖婆婆的札记,看有何妙着下一场取你首级。

林朝英北往一线天,观察环境,以备制决战策略,务求一击杀敌,完成任务。边想边行到了朗公寨,见日渐西斜便找个洞穴栖息,及潜心研练新招。先回忆一遍他使的招数,再摹拟旋展,然后试用本家武功拆解。心情兴奋,彻夜练招后稍作休息,便拿出李金错札记,思考末篇上「寻敌之隙,剋敌之弱」诸法。

推敲制伏他的一招一式间,那无礼轻薄的笑容,蓦地脑海浮现;欲挥手怒掴,那张脸骤变义愤填膺,像斥自己做每件事都违背他的法度;忿然掉头便走,他却阻拦于洞口,瞪眼他步步迫近,一副登徒子的臭脸在嘘寒问暖。啊!他竟揉搓我的手,我却无还击之力?他用力一扯,不由得跌进,那曾洗涤血汙的胸膛,那份温暖……素闻的「义守楚州第一人」,怎会做出这般劣行?梦乍醒,晨光射进洞内,又是另一个的早上。

林朝英出洞步至崖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喜那一切只是个梦,却又为这只是个梦而落寞。闻得马蹄蹋蹋,俯视山道,那策骑者不就是王世雄吗?林朝英惊怒下施展轻功追赶,马速不疾,几个起落便拦阻其去路。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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