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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盈盈想的没错,Rowan 仍然坚信自己可以把 Debra 重新哄回来。他当然知道妻子在生气,但从利己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的太离谱。他甚至不太认为自己出轨了,跟没有感情的协议对象上床能算出轨吗?两人发生了四次关系,他甚至连亲都没亲过 Melissa,像个机器人一般冲刺、结束,感觉甚至不如自己手动解决。他这套“非为色也是为后也”的说辞也得到了父亲齐元德的默许。父子两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交流了两句,“Debra 什么时候回来?下个月我过生日,别让亲戚朋友看了笑话。”齐元德提醒道,见 Rowan 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又问道,“那个 Melissa 怎么样了?”
Rowan 苦了苦脸,道:“我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 Melissa,总得先把 Debra 哄回来才算过了这一关吧。”
齐元德皱了皱眉,劝慰道:“Debra 会想明白的,她是个聪明人,能想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得失。你自己先沉住气。”
又过了几天,齐元德自己便先沉不住气了。首先是 Rowan 发现自己当真联系不上 Debra 了,他给她打电话,直接转移到唐盈盈的电话上,信息、邮件统统都是唐盈盈回复的。甚至有次在律所楼下摆足了玫瑰花和道歉气球,也是唐盈盈出面来打发的。Debra 的不露面只传递出一个态度,你我之间仅剩下离婚一件事可以谈了,但这件事也将由我的离婚律师代表我出来谈。紧接着,Rowan 便知道 Debra 怀孕的事。这先是从香港医生那漏的消息,其实 Debra 自从怀孕后,就断了去那里的治疗,就连此前的化验单也没去拿。正巧这天 Rowan 去诊所准备堵她,遇到主治的医生,三言几语,Rowan 不仅知道了 Debra 已经有几期没过来复诊,还有项血检指数异常高,说明她极有可能已经怀孕。Rowan 心急火燎地找到唐盈盈问情况,唐盈盈过了好一会才回复他,孩子是有了,但婚还是得继续离。
这事落到齐元德耳朵里,陡然换了一个味道。他首先认定自己的孙子就要来了,媳妇这是在拿乔作势,万不能纵了脾性,得赶紧弄回来在家好好养胎。可转眼一瞅自己儿子那副悲喜交加的茫然模样,心头便涌起一股怒气。再也按捺不住,唤上司机便往深圳奔来。
一路上,老爷子的思路理得很快,Debra 的娘家在内地,父母早就拿到了澳洲永居身份,大半的时间都在南半球,深圳其实并没有人给她撑腰。她能这么硬气地闹离婚,无非就是仗着工作收入还可以,经济上没什么压力。可是这合伙人的位置坐上去容易,坐稳可就艰难了。非讼业务向来三分靠实力,七分靠人脉。若没有齐家的脸面,倒看看她一介女流凭什么坐稳这合伙人的位置。
黑色长款的凌志轿车,直直驶进了律所的小院子,康俊紧赶慢赶地迎出门去,一副谄媚的模样拉开了车门,虚扶了一把齐元德,故作亲热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两天打招呼,好让我先内部整理一番,您看这里头乱七八糟的。”
齐元德神色矍铄,像模像样地在门口环顾一圈,点评了一番周遭的格局气象,方才抬起脚,稳稳地走进去。
律所最体面的会议室在三楼,占了半层楼面,中间是一方圆形的深紫色原木会议桌,真皮高背的椅子,可以坐下六七十人。左右两侧都是齐天花板高的书架,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类法典案例、一列一列排过去,便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北面是整面的玻璃墙,恰好对着院子里一株枝叶茂盛的玉兰树,绿影叠翠,金色的阳光穿溢其间,为整间屋子平添了几分生机。
齐元德慢慢踱了进来,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滑过,那木头纹理细腻,木色发亮,隐隐透着一种暗紫色的光泽,显然是有年头的了。齐元德曲起手指,用关节叩了叩,赞许道:“小叶紫檀木,产自印尼。这种木材,触手生温,油润不干,十年前一吨原木的价格已经过百万了。你们陈君大律师可是个讲究人啊,弄了这么大一块老木,也不私藏起来,竟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
康俊抬眼笑了笑,解释道:“这是陈律当年帮一个外商打赢了官司,对方赠送的谢礼。陈律没有您这般的眼力,当时也不知一块木头还能价值千金,就收下了。后来,还是其它朋友告诉他,这是正宗的檀香檀木,价格高得惊人。陈律心想,收也收了,总不能退回去,便找人磨成了桌面,成了我们所里的脸面。”
齐元德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康俊,笑道:“你接手的时间不长,对这些细碎的典故出处倒是很熟悉。”
康俊笑道:“承蒙陈律看得起,把所里大小事务都交付给我,我自然得下些功夫。”
齐元德微微笑了笑,道:“下功夫自然是没错的,不过只把功夫下在这些死物上,不去活人身上费心思,怕最后也是事倍功半。”
这句话颇不客气,康俊瞥了瞥齐元德的脸色,暗自嘀咕,齐老爷子早几年便将公司的事情丢给 Rowan,自己过上了退休后的神仙生活。今天突然到访,肯定不是为了业务合作,也不会无聊地来点拨后辈工作,只能是为了儿媳妇 Debra 闹离婚的事来的。只是为私事找到所里,他能打的牌只有两张,一是利诱,二是威逼,看这情形,老爷子打算来硬的。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甜腻,“齐先生说得对,我一直跟 Debra 说希望能有机会跟你见见面,好讨教一番。可 Debra 嫌我会打扰了您退休后清净的生活,一直拦着。今天好了,这么难得的机会砸我脑袋上了。晚上我订了一桌日料,得好好跟您请教请教。”
齐元德不置可否,稳稳地坐在会议桌的主座上,淡淡道:“晚饭就不必了,我也没什么多的人生经验值得说的。活到这把年纪了,唯一谈得上的也就一条,做人也好,做事也好,眼睛不能只看着前头,还得看着背后。”他指了指背后那面通透明亮的玻璃墙,又道,“中国风水讲究一个靠山面水,后背有山,做人才能稳稳当当不出乱子。面前有水,做事才能格局开阔不拘小利。你这里一方桌一张椅都讲究了,偏偏这里留了一处失误,靠着易碎的玻璃,这位置又怎么能做得稳呢?”
康俊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玻璃,还亲自走过去踱了几步,满脸疑惑地看着齐元德,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些讲究。我之前看这会议桌是圆形的,连主位在哪都分不出,每次都是招呼人随意坐的。看来倒是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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