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 第6节 (第2/2页)
这一夜裴屿舟总觉得自己半梦半醒,第二天清醒后脸色不大好看,伺候他起居的苏嬷嬷带着两个婢女隔着屏风问安时,剑眉紧蹙的少年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哑着嗓子暴躁道:“闭嘴!”
“世子”两字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的三人面面相觑,自是没有再开口。
“我知道你没有了!”
紧接着,裴屿舟又吼了一句。
余音落下,屋内陷入了压抑得近乎凝固的死寂。
声声环绕,加重这气氛的只有裴屿舟急促不定的呼吸。
半晌,床上的少年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摁压额头的手,套上长靴,大步走向屏风。
感受到他越渐强烈的气场,本就忐忑的两个小婢女都瑟缩起肩,将头埋得更低,生怕火上浇油。
国公长年征战在外,长公主殿下只世子一个孩子,自是将他看得很重,给予厚望。
但凡有碍世子,惹世子不快的,她都不会容忍。
只有程姑娘是个让人不解的例外。
绕过屏风,裴屿舟停下脚步站在与它齐平的位置,少见的冷着极为英俊的面庞,沉声问:“苏嬷嬷,昨晚谁带程若梨过来的?”
虽还不到十八岁,但裴屿舟身形已是修长健实,这般随意站着气势上便胜过大多人。
更何况他还在长公主身边长大,身上多少也有些她的影子。
不过苏嬷嬷是从皇宫出来的,便是圣上她都见过许多次,裴屿舟毕竟初露锋芒,还不足以让她感到畏惧。
短暂的惊讶过后,苏嬷嬷便从容地低眉敛目,平静道:“回世子,是程姑娘自己过来的。”
少年神色未变,漆黑的瞳孔中却起了波涛。
此刻还是清晨,风中凉意尤甚,让气氛越发凝冽刺骨。
“她是怎么睡到我床上的。”
裴屿舟的话音未落,捧着洗漱用品的两个婢女便微不可见地向后缩了缩。
尽管只是一瞬,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垂在两侧的手攥了起来,少年再一次垂眸看向站在婢女前面,与他不过两步之距的苏嬷嬷。
从他记事起这位嬷嬷就在身边照顾,他本不想怀疑她。
所以此刻裴屿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给她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而苏嬷嬷又怎会不明白,可那终究是裴屿舟的猜测,她否认他也无计可施。
更何况他必然很清楚这背后是谁在授意。
“姑娘约莫是乏了,便在您榻上小憩。”
年近五十的老人一直从容不迫,若不是裴屿舟心里已有决断,只怕便要被她蒙蔽。
盯着眼前的老奴看了一阵,少年竟有些想笑。
所以他也懒得收敛,直接扬起唇角笑出了声,并不是大笑,反而透着一丝让人不安的沉闷。
“世子殿下——”
“今日不用你们伺候,都退下。”
转过身,少年修长挺拔的背影很快又消失在屏风后。
苏嬷嬷终于抬起了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盯着屏风旁裴屿舟站过的地方看了片刻,接着才将手中崭新的衣物放下,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回到内屋的少年来到床边,俯身拿起他一直放在枕旁,靠床里侧的锦盒。
轻轻打开,他取出了最上面的一封信。
这些是父亲英国公自边关寄给他的,大多寥寥数语,督促他习武,读书,上进。
尽管内容刻板乏味,但每一个字他都记下了,甚至包括父亲落笔的日子。
就连这一封也不例外。
这是裴行慎多年来写的最长的一封信,让他娶若梨为妻。
裴屿舟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了最后一行。
“待你与若梨成亲,为父便归。”
他想,裴行慎给母亲的信中多半说了差不多的话。
但裴屿舟绝不会任他们摆布,大不了他弃文从武,替父亲镇守边关,换他回来和母亲团聚。
因着科考在即,再加上错怪了若梨,裴屿舟这几日都没找她。
“姑娘,世子明日便要入考场了,您当真什么也不送?道声祝福也好啊......”
看着倚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仍在咳嗽的柔弱少女,春枝心疼之余又有几分憋屈。
她这般不知争取,日后就算嫁给世子处境也很难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