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15节 (第2/2页)
玲珑这里,背了八册书,许夫子就不再让她背新的了,只让她温习背过的册子。高夫子也不紧着她了,说是寻常礼数她己教完,剩下的是些大礼,玲珑如今尚且用不到,日后再教她也使得。这阵子,就好好陪陪老太太,另外将一应该安排的事,尽早安排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没个头绪。
至于她们,来日方长,如今且不用急,各自安好便是了。
难得清闲了,玲珑又有些不习惯,只好每日去老太太那里,风和日丽的,盯着她在院里多走两圈,免得老坐炕上不动弹,胃口不开,便下也不利,好好的人可别给坐坏了身子骨。
如今又有时间坐针线了,玲珑也不做别的,只管给两个老人多做几套内衫内裤,人上了年纪,各种症候都找上来了,这些老人病,最需内衣衬裤的勤换洗,要不就该遗出味道了。这两个老人都是讲究体面的人,若是真有了什么味道,怕不用别人说,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其实,不独老爷子老太太舍不得玲珑,玲珑也是放心不下这二老的,若是放前世,她必是走哪儿都带着这两个老人的,只可惜在这里却不成,她这种心思,连说都不能说,说了就是置顾大伯于不孝,一腔好意反倒办了坏事。
世间的不得双全法,何止只是如来与卿卿,还有诸多的不得已。
老太太原还有些伤怀的,被玲珑贴身照顾了几天,又觉得玲珑多事的很,整日盯着她吃饭,还非拉着她走许多路,每日必得用热水烫脚,三天就换一次内衫,每日的外衣都要用香薰过……好容易才养出了几只虱子,这一顿折腾,又没了……老太太心里那个怅然。
要是成日都这么折腾,谁能受得了?
老太太一辈子都没经过的讲究劲儿,都在这些天经见过了,以后若和人说起来,她也能自夸确是个极讲究的老太太了。
还给老太太纳了几双软鞋,只在炕上穿的,平时穿的硬底儿鞋子穿着不好上炕,脱了鞋上炕更不可能,老太太的脚,也就玲珑见过,连老爷子都没亲见过。年轻时不给他看,如今样子难看,更不愿意给他看了,一天里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肯脱鞋,余下时间,是万不肯脱鞋的,上炕也不肯脱的。
一辈子都这么谨慎着过来了,玲珑也不愿让老太太改变这个习惯,只能多做几双软鞋放在炕头,老太太以后上炕时,顺手脱了硬底鞋,再顺手换上软底鞋,都是顺手的事,不费功夫。
这边折腾了几天,老太太是一叠声的撵玲珑回去做别的事,可别在赖在中院不动弹了,被那么妥贴伺候着,她是万般不自在,玲珑若在,她是连偷个懒都不成了。
那成,没了那伤怀心思,玲珑就乖乖的离了中院,回自己屋,收拾将要打包带走的物品。穿过的旧衣服,也是要带回去的;邹氏另外给她打制的饰物,也是要带的;日常使用过的笔墨纸砚也得妥善装好,要带着……细细碎碎看着不多,真打包起还是不少的。来时只带了两只木箱,走时得装八只箱子,这些物件都说明,在冀中生活的这两年,大伯家并未亏待过她。
最后一件事,要安排好黄绢,她的身契在邹氏手里,玲珑不好带她走,那就得给她找个妥当的地方,才好全了这段短暂的主仆之谊。
别的小娘子身边都有人,黄绢插不进去,小郎身边更没有她的位子,就算是有,邹氏也不会把她安排在小郎们跟前伺候的。
于是玲珑又跟黄绢商量:“你是什么想法?若是合适,我就成全了你的心思。”
黄绢缓缓摇头:“我是一心想跟着姑娘的,若是不能跟着姑娘,在哪处都一样,以后凭太太调遣吧,姑娘不必为我多费心了。”
“那怎么成?不安排好你,我走的也不能安心。”
黄绢凝了半晌,才低声说:“姑娘必是挂心老太太老太爷的,我看那边的人也不甚中用,索性留在中院,替姑娘好好伺候老太太老太爷吧。有姑娘比着,我做起来也有了底,都是日常活计,做来不难。老太太慈蔼,我若尽十分的心,她必是要回护我八分的,如此,我在家里也能活的很好了。”
玲玲思量片刻,点头应道:“那我就与大伯母说,留你在中院,替我好好照顾老太太老太爷吧。”
安排好了黄绢,余下的都是小事,比如给家里几个小娘子留些小物件做念想,要给顾大伯邹氏两人缝了两套衣服做孝敬,给众小郎们各缝了一个素笔袋留做念想……给高许二位夫子裁了一套春装,只可惜她手上活儿不少,又分身乏术,只能央了针线上心人给缝出来……
女儿家无私产,她身无长物,能尽的也只这么些心意了。
忙着忙着,二月就忽悠悠过了,进了三月,日子越发过的快,刚缝好顾大伯的衣裳,维梌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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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悟 别离
维梌来冀中,先见了祖父母,见两人身体尚好,精神也好,便说了些家里的事,安老人的心。老爷子是极高兴的,一众孙儿,只维梌几个是在他膝下长成的,论感情自然要深的多,两年未见,祖孙两个坐一起说了许久的话。
他与堂兄弟们也不熟,不过混了半日,就能在一起亲热的说话了。维梌老成端稳,相比起来,顾大伯家的孩子都稍显活泼。
顾大伯见维梌的姿仪挺如青松,不由的喜欢了几分,考较了一番功课后,心下更加满意。维梌读书上并不十分聪慧,只肯下苦功,学问虽不突出,却非常的扎实,日后历练出来了,自有一番出息。
事后感叹,维梌与玲珑不愧是亲兄妹,读书时肯下功夫的恒心毅力都是一样的。
维梌见了玲珑,也没多激动,只比了比手指说:“长高了五寸,倒是有女孩子的模样了。”想摸摸她的头,又想着玲珑已经这般大了,怕是不肯让他摸了,便放下手。
玲珑就替他发愁,小小年纪就成这样子,以后娶了妻,难不成在屋里也要端着板着?
和这样的人相处,玲珑只能自己找话,边在院里闲走边问:“父亲在任上过的如何?”
维梌回答:“初时不熟悉,现下已然就手若轻,公事不算繁重,隔几日便会带我们几个出去走走,附近的地方,我们已经走了八□□九,今年许是要往更远的地方去的。”
“母亲姨娘们可都好?”
“除了饮食略不习惯,一切都好。父亲的俸禄多了,住的宅子是公府衙院,后院的地方大的多,母亲姨娘们拾掇不过来,又置办了几房下人,我走的时候,母亲说让人在院里多开几方菜地,还给你和茹婉留了一块种胭脂花的地。日子还如在徽南一般的过,母亲不喜出门,和地方上人的语言也不通,交流不来,索性安稳在家里,闲时就和姨娘们一起说话做针线。”
“大姐姐那里,可是常常来往着?”
“常妹夫与家中时有书信来往,婳娘也会稍音讯来,只是都稍到母亲那里了,听说光景尚好,大约是稍有些不习惯,余者都还算不错。常家原就人多,咱们家人少,这上头多多少少是有些烦恼的。常妹夫体贴,她的日子就能过的安然。你不心太忧心她,她比你省心,且说说你这两年过的如何?信里只说好,父亲却担心你是不愿与家里说实话。”
玲珑转了一圈,衣裳明艳,神色轻快,扭头反问:“你看我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么?本来就过的不错,伯母宽仁,姐妹们和睦,吃穿用度皆比着二姐姐三姐姐来,规矩也宽泛,确是过的不错。”
维梌停住脚步:“我们不是怕你在这上头受了委屈,是担心你由着性子行事,给伯父伯母惹烦恼。”
玲珑着恼:“我没惹麻烦,祖父顾祖母一日日的盯着,我又不是麻烦成了精的,如何无端端的生出事来?亲亲儿的父亲,亲亲儿的兄长,你们对我连这些信任都没有吗?”
维梌定定看她:“你做的那些颜色怪异的吃食是因着何事?歪缠着学了香道又是因着何事?”
玲珑:“……难不成,你是找后账来了?我做的吃食如何?大家都不是吃着挺合胃口么?哪个研究厨艺的时候没做过几道奇怪的菜式?又没下毒,怎么就成了我不驯的理由了?我学香道怎么了?它与茶道花道一般,都只是雅艺而已,又碍着谁什么了?怎么别人学得,我却学不得?”
维梌愁的抚额:“快罢了,我与你说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却只一味的与我胡搅蛮缠,且住吧,我不说了,你也别心里清明故做糊涂。你性子如何,我们再知道不过了,只你行事需再稳妥些,别轻易撒性儿,这样,便是你心里有多少算计,别人也是看不出来的,比如今装糊涂更高明些。”
玲珑听着不舒心,反驳到:“我一个小娘子,要算计什么,倒显得我心思多深沉似的。我就这么个浅薄性儿,不痛快的时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哪怕是厚着脸皮也要去争,你们既知我要铁了心的学香道,就该知道,这事已然没了商量余地,便是撒泼打滚,我也必是要学的。父亲说怕我走了歧途,这是白说一句,若我有亮堂堂的正途走着,何必要入歧途?若到时没我走的正道,只要是能保下性命,便是歧途我也甘愿走一走的。如今你知道了,我不是诚心学香道,只想多谋一条生路,你是要责罚我吗?”
维梌一时怔住,半晌才说:“……有父母兄弟在,必不能让你没了正路走。”
玲珑低头说:“时事若能事事随人愿,我那两个夫子必也不会流落到此处。只是我想着,前路缈远,谁知道会遇到个什么呢?如今闲着也是闲着,早做些未雨绸缪之事……若能一世太平,我便一辈子做个雅人儿,闲时插插花,调弄一下香,这是我的意愿,大家未尝不这么盼着我,可世事无常,官途叵测,我还是得给自己多学些手段……我也是愿着一辈子都用不上的。”
维梌是知道劝不动她了,便说:“你既知这其中的道理,便要守好其中分寸,不可动了旁的心思,只做一个清远高雅的小娘子才好。”
玲珑乖乖点头受教,不到万不得已时,她是不会动不该动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