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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年少 第41节 (第2/2页)

宝珠觉得同他是有理也说不清:“皇后娘娘是一片好意。”别人特地来瞧她,她摆出一副病态,不是存心逐客?

皇帝不想她多费嗓子,没再跟她掰扯下去,宫女提来的食盒放在桌上,他亲盛了碗汤来:“真凉透了要腻,这会儿喝一口试试,嫌疼我再晾。”

这份体贴,别说他是皇帝,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君,也未必做得到。那八个他吩咐挑来的宫女除了擦洗换衣,别的竟一概插不上手。

宝珠低着头,啜了一小口,确是温温的,努力咽下去,觉得喉咙里像被尖细的鱼刺划了一道似的——比前几日刀割火烧的感觉好多了。

可惜这类药膳用得太多了,辨不出味道来。

她乖乖地一匙匙喝完皇帝喂来的汤,皇帝看得心软,不禁拿过手绢,要替她掖嘴。

宝珠慌忙抽过来,自己擦了擦。不知琢磨了些什么,过了一阵,方才轻声说:“皇后娘娘先前说,我立了功。”

“嗯。”皇帝语中带笑:“是该论功行赏。想要什么?”

原先要给她贵妃的衔儿,还怕母后絮叨说他厚此薄彼,如今她遭了这样大的罪,很应补偿一二。

宝珠道:“等我好了,脖子上的伤口看着不骇人了,还回太后娘娘跟前伺候吧?”她鼓起勇气,抬眼看着皇帝:“这辈子都在娘娘跟前。”

第57章 .五十七杏花

皇帝半晌没吭声。宝珠有些忐忑地等着他发作,不想下一瞬他直接欺身过来,将她按在枕头上,下了狠劲儿地啃咬她的嘴唇。

宝珠哀叫了一声:“陛下、我疼、真的…疼…”

皇帝握拳在床板上重重捶了一下,到底放过了她,撑起身去看她脖子上的伤,棉纱上果不其然渗血了。

他待她,从来就只有不忍心的份儿。

这样子也没法传御医。好在他在军中时,处理这样的伤也不手生,索性自己动手。

只不过她不是那些胡打海摔的将士,皇帝手上力道竭尽轻柔,神色却极冷,随意道:“还是我往日开罪了你而不自知,你心里头恨我,才这样害我。”

宝珠想说“不是”,但皇帝包好伤口,捏着她肩头的劲极大,她不认为他说的是赌气话,他恐怕真的这般以为。

为着换药方便,她的衣领并不高,此时皇帝的手直接贴着她肌肤,精铁一样的,死死箍住了她的肩膀。而后,他忽然松了力度,改作温柔地抚摸。

这是更加危险的预兆。宝珠害怕自己抵抗不了,不单是因为体力的差异,还因为她的心。

她的心早就交出去了。且因着有回应,越发心火大炽,燃到最后,却徒留一抷灰烬。

不如一开始,就把它深深地掩埋起来。

再一次的,宝珠感激自己受的伤。皇帝最终只是替她理好了衣带:“等你伤好了之后再说。”

是指什么?让她回仁寿宫?抑或…

她没追问。她一想到皇帝控诉的那一句“害他”,就无法逼他这一步。

直到宝珠伤口完全愈合,皇帝没再踏进她房中一步。

也不是不恨她绝情。但皇帝真正怕的是,见了面自己会忍不住占有她,届时木已成舟,凭她怎么央求母后作主也没用。

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但他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放手。

好在眼下尚有正事可以分散他的心神:白氏那毒妇被剥皮揎草后,因为顾及着老四的脸面,没挂出来示众,草席子卷了自有人处置。

小白氏也不能留,留着难消他心头之恨。不过给了个全尸,对外宣称他们姑侄二人从前深受先帝恩泽,自愿殉了,下去继续服侍左右。

老四投桃报李,只恳求说卑不动尊,皇考既已安庴,不可再惊扰其在天英灵。两位母妃不妨另点吉穴。

皇帝暗里一哂,御笔一勾,追赠了二者贵妃之位,下令厚葬。

此外又将白氏堂兄、小白氏生父白燚嘉奖了一番,亦算抚恤。至于水利的差事,他中年伤女之痛,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平复的,皇帝开恩,添了两人从旁协理。

这桩天家丑闻,姑且遮盖了过去。

老四乖觉,往后还是一样的兄友弟恭——毕竟自己这孤家寡人,还不想当得太名副其实。

五月十三,这是国孝的最后一天。

宝珠脖颈上包扎的棉纱早已拆下了,只余不到小指甲盖儿大的一点绯色的疤,再悉心养一段时日,兴许会更浅淡,脂粉一遮就看不见了。

齐姑姑来时犹说,用不着费心遮去,拿最细的笔在中心点上一点朱砂,活像是一朵杏花落在了颈上,平添一段动人风韵呢。

这是宫眷们争奇斗艳的巧思,宝珠不打算这么做。

头几日她就托照顾她的宫女向皇帝传了两三回话,自己叨扰多日,该告辞了,皇帝均不作答复。

宝珠猜不透他的用意,但这样厚着脸皮久待也不是个长法儿。今日索性趁着皇帝上朝去了,遣开那八个宫女,留下一张字笺,梳洗妥当,什么也不必带上,自己走出屋子,合上门,沿着廊道往西走。

长日不见阳光,这时候走在外头,倒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眼前正有一块儿阴凉地,她不由站住了,打算歇口气。

“宝珠姑娘!”如今小篆那几个圆滑的已经连姐姐都不叫了,回话时只“您”来“您”去。这个称呼实在久违,唤得不卑不亢,倒有几分亲切。

她循声瞧去,是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脸虽一时没对上号,身子已经自然而然地福了福:“大人好。”

魏淙连忙伸手,虚扶了她一下:“姑娘不要这般多礼。”

随后收回双臂,竭力站得挺拔些,又不能失之僵硬:“近来都在为调任的事四处奔走,听闻姑娘欠安,也没来得及问候一句。”

宝珠没觉察到他话里的拳拳情意,只琢磨着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的亲卫,自然不会再是新君的心腹,调往别处原在情理之中,至于后来他又得了器重,做了封疆大吏,可见皇帝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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