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第七章 我叫见之初,也叫剑之初 (第2/2页)

“没…没有。”

黑暗中的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已有四百九十七人为汝而死，汝却不知有几人为汝而生…”

流玉枫听得出声音中的失望，可从来不说假话、也不会说假话的他，是真的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欲言又止的说了一个“我”字。

黑暗中的声音道：“既是如此，那汝就留在这里想明白在走吧。”

流玉枫立即连声大叫：“不行啊，灵妹妹被人抓走了，我要去救灵妹妹，我要去救…”

话没有说完，生怕离不开这黑暗的流玉枫只觉得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黑暗中的声音怒责道：“为了一名女子，汝竟置四百九十七名仁义志士之死于不顾？”

“我…我…我没有。”

黑暗中没有声音传来。

置身于黑暗中的流玉枫也没有在说话。

奇葩苏如是从上午等到中午，在从中午等到下午，一直都在等流玉枫醒来。

或立，或坐，或躺，或行。直到日落时分也不见流玉枫醒来。

已经这么等过一次的苏如是，有些等不下去了。

他上次这么等的人，直到今天也没有醒来。难道这一次，也醒不过来了？

这家伙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吗？这家伙不是能在梦里疗伤吗？怎么这一次隔了这么久还没有醒来？

苏如是坐到流玉枫旁边，晃了晃流玉枫的身子：“喂，醒来了，得去救你的小情人了…”

流玉枫犹如死人，完全没有反应。苏如是加重了力道，又晃了两下：“快醒来，你在不去救你的小情人，她可就要被人卖到妓院去了，到时她会恨你一辈子。你也知道那女的不是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流玉枫还是没有反应。苏如是像上次那样捏着流玉枫的鼻子：“睡的差不多了，快醒来啊，天色不早了，该上路了…”

任他怎么捏，流玉枫始终一动不动。

“喂，你嫌弃老子，不想让老子跟着你，也不至于这样子吧？”苏如是不由的抽了一下鼻子。

又看了流玉枫一阵，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大不了老子的救命之恩不要你报了，大不了不缠着你学剑法了，也不去混那什么狗屁江湖了；大不了老子等下就去城里说书，今天晚上就去找个婆娘，大不了…老子…老子什么都听你的…”

落日西沉，大地一片苍莽。余晖将长亭下的人影拉的很长很长。

却是有两条人影。

一条人影坐在地上，缓缓的垂下头去。

一条人影立在坐着的人背后，如风中劲松，雪中寒梅。

“放心吧，他会醒来的。”

垂下头的奇葩苏如是蓦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立着一个人。

顾不得脸上的两道泪痕，惊问道：“你…你是——”

立着的人左手持着一口很普通的铁剑，一张像他的剑一样普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犹如一片镜子，从来未有过一丝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叫见之初，也叫剑之初。我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剑客。”

人之初，性本善。

剑之初，性又如何呢？

若换作是平时，奇葩苏如是见到这么一名愿意靠近自己的剑客，一定会高兴的当场跳起来；听到这样一个玄玄乎乎的名字，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奇葩的话来。

但现在的奇葩苏如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情，连自我介绍都没做，急问道：“你认识他？”

“认识的定义是什么？”剑之初顿了顿，似是不想装故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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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们很熟。”

剑之初轻摇一下头：“那就是不认识。”

“但你刚才却说他会醒？”奇葩苏如是听得有些失落。

“他会醒。”

苏如是抬头看着剑之初。剑之初的脸色和口气都平淡无比，但从中透出的自信与稳重，让人不得不信。

只不过，流玉枫若是会醒的话，为何刚才这么折腾都醒不来呢？

苏如是半信半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醒？”

剑之初道：“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是谁。”

苏如是垂下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流玉枫。记起流玉枫亲口说过游龙剑客是他伯父，沈灵又说一代传奇神虚子是流玉枫的曾祖父，不难想象，有着这样身世的人一定是有名的“大户人家”，认识的很多人，见过不认识的、别人认识他，他不认识别人的人，照样也很多。

“六年前，我去金陵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个时候的他，还是那个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金陵少主。”剑之初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残阳，不急不缓道：“武道两修的各派宗师们，甚至连许多淡出江湖多年的世外高人，都争着想要收他弟子。”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那位已心灰意冷的道修第一剑神，奉剑天子，张奉天。”

苏如是听了这些话，不禁想到在外寻师七八年都没有找到一个师傅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收他为徒？”

“因为…”剑之初看向死人般的流玉枫：“他天生道心，尚能梦游春秋两千年，被武道两修公认为是几百年难出一个的修行奇才，胜过仙人转世。”

“他确实是一个怪人，能在梦里疗伤…”苏如是莫名的笑一笑。

也不知是在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在为流玉枫感到欢喜。

剑之初道：“在梦里疗伤，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苏如是神色一惊，抬头问道：“他还能在梦里干什么？”

“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剑之初看着苏如是道：“现在你要做的，不是问我这些，而是想办法保护好没有醒来的他。”

苏如是又乱又慌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缓缓起身道：“可是…可是他的小情人被人抓走了，若是不去救她的话，只怕会…”

剑之初道：“被谁抓走了？”

“一个衣袖里藏着一条黑龙，脸上画着蛇和蝎子的妖女。”

“她为什么要把人抓走？”

“不知道。”苏如是摇头道：“老子只知道她说要想救人，就去一个叫做什么一帘春梦的地方找她。”

面无表情的剑之初，还是第一次见在心平气和自称老子的人，不由顿了顿。

苏如是完全不觉得不妥，问道：“看你的样子你也是那江湖上的人，你知道这个叫一帘春梦的地方在哪里吗？”

剑之初见奇葩苏如是除了自称老子之外，并没有特别不能接受的地方，便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答道：“是一帘春梦楼。与一笔春秋阁、一日百里殿、一方神农谷并称为天下四大奇地。与西京洛阳不远。”

只在说书里嘴里听过这个地方的苏如是愣了好半天：“洛阳？那不是…那不是很远？”

“也没有多远，大概十天左右的路程。”

“你去过洛阳？”苏如是见剑之初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问道。

剑之初道：“我也没有去过，但是我正要去。”

苏如是眼睛一亮：“你也要去洛阳？你去洛阳是为了干什么？”

剑之初沉吟了一会，似是在想要不要告诉苏如是：“去碰碰运气。”

苏如是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连忙又问道：“碰碰运气？碰什么运气？”

剑之初转过身，背对着苏如是：“看看能不能也杀一杀那条十年一出的金龙。”

“杀龙——”苏如是的心随着剑之初这句话狂跳起来，几乎连血液都有些沸腾，一时也不去管流玉枫是不是还没醒，欣喜的叫道：“你要去杀龙？”

剑之初的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担忧，平静的像一汪清水：“我只是去碰碰运气，能杀就杀，不能杀也不勉强。那时候天下知名的、不知名的高手都会齐聚禹门，很大可能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苏如是记起从说书里嘴里听到的一个神乎其神的故事，眼睛一亮再亮，简直都要亮的发出光来，扑倒剑之初面前道：“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一起去杀龙，你也好有一个帮手。”

剑之初的目光落在苏如是身上，没有答话。

狂喜的苏如是，脸上的喜色在剑之初的目光中一点点变得尴尬。

他这才记起自己寻师这么多年，没有拜到一个师傅，没有学到一招剑法，江湖都没有踏进去过。

他拿什么去杀龙呢？只怕是龙躺在他面前等着他去杀，他都杀不死。

可他还是不甘心错过剑之初口中说的那种盛况。天下知名的、不知名的高手齐聚那个什么门，那场面不用看，只想一想都觉得无比激动。

什么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什么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什么十年一觉扬州梦，落魄江湖载酒行；比起那场面都显得暗淡失色。

吃不起猪肉，还见不起猪跑吗？

当不了主角，还当不了观众吗？

他挠挠耳后跟，微垂着头道：“老子就想…去…去…去看看…”

剑之初见天色已晚，也不在看苏如是：“洛阳靠近汴梁，对于他来说，那等同于是一个魔窟…”

苏如是听得出剑之初的话没有说完，问道：“所以呢？”

“所以——”剑之初看了躺在地上的流玉枫一阵：“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刚才还欣喜若狂想和剑之初同行的奇葩苏如是，听到剑之初这句话并没有多么高兴，不惊不喜的应了一句，背起流玉枫和剑之初一起上路。

入城时已是入夜之后，街上几乎没有了人。剑之初带着苏如是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丢给苏如是一套衣服，要苏如是给半个身子都是血的流玉枫洗个澡，便进了房间。

奇葩苏如是一边给流玉枫洗着身上的血迹，一边念叨：“江湖上的都说你是奇才的命，老子看他们就是在扯淡。你他娘的分明就是大爷的命，老子救了你，你不想着报答老子倒也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你，老子可告诉你，老子还从来没有给别人洗过澡，老子这还是第一次。老子的第一次给的竟然不是老子婆娘，而是你这个傻子，哎…老子的恩情，你这辈子只怕是报答不了咯…”

吃力的将流玉枫背上床，坐在桌边喝了两杯水。长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奇葩苏如是，一天没有吃东西的也不觉得饿，只是觉得有点渴。

喝了两杯水，又是一阵念叨：“你说吧，要你把剑法教给老子，你又不肯，搞得老子到今天都没有学到剑。你若是把剑法教给老子，老子就可以跟着那个剑之初一起去杀龙了，管它是什么龙，万一运气好，一剑把龙杀了，那老子不就名扬天下了吗？到时你他娘的脸上也有光啊，走到哪里不是威风凛凛的？那时候呀，说书人嘴里说的可就是老子这个威震八方的苏大侠了…”

说着说着，口还是有点渴，再倒了杯水喝了。抵着头用拇指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剑仙师父会不会去杀那破龙…”

被留在黑暗中出不来的流玉枫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他虽然有意识，但意识并不强烈，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他没反抗的理由。

那黑暗中的声音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有那么多的为自己而死，他却连有几人为自己而活都不知道，怎么说都是不应该的。

无数人都说流玉枫天赋异禀，是天才、奇才，可黑暗中的流玉枫根本就不这么觉得。他若真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又怎可能被这个问题难住这么久？

还是说，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黑暗中的声音问的时候想了想，从梦里醒来就没有再去想了？

流玉枫的心里很急很急。

沈灵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跟着流玉枫下山，流玉枫走过哪就跟到哪，在这世间没有一个亲人，连世都没有入过，如今无缘无故被人抓走，想说流玉枫不急只怕连鬼都不会相信。

只是再急也没有用，流玉枫必须回答了那个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才能离开这片黑暗。

这对他是一种考验。

也是他这一生必须要走的路。

即将启程前往洛阳的奇葩苏如是，奇迹一般的没有在贪睡，早早的就起来了。

苏如是知道自己没有杀龙的能力，可苏如是还是想尽快赶往那个只闻其名的洛阳。

不管是为了去看天下高手齐聚禹门的斩龙盛况，还是为了去四大奇地之一的“一帘春梦楼”救沈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