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第五章 梅山之上,神虚之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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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不高,却也有方圆百里。到主峰顶上时,已是将近日落时分。
山上竹松满目,花香袭人。峰顶只有一观,却名扬天下。
观名“神虚”,因一代传奇“神虚子”玉姬炎携夫人芳华公主隐居于此而得名。
“神虚子”玉姬炎与传说中建立诛仙城的“武神”李愈之一样,同为武修。被天下人奉为是三百年来唯一能与“武神”李愈之齐名的人。
不同的是,“武神”李愈之只修武,不修道,认为武修才是江湖正统,追求长生不老、一心想要飞升成仙的道修不过是糊弄人的小儿把戏。而玉姬炎主武,兼道,认为武、道本一家,皆为修行之人。
据记录江湖大事的“一笔春秋阁”记载,李愈之近一百年在人间有过三次现身。每一次皆与玉姬炎有关。
第一次即是因为武、道之争。李愈之邀玉姬炎“赐招”东海。
据“一笔春秋阁”的江湖典籍记载,芳华公主送玉姬炎出东海,在东海之滨等了整整两天两夜,玉姬炎方踏浪披月而回。
至于玉姬炎在东海之上向前辈李愈之赐了几招、胜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次也与武、道之争有关。不过李愈之没有在邀玉姬炎“赐招”,而是在黄山云海的光明顶上煮茶品评天下江湖。
据“一笔春秋阁”的江湖典籍记载,两大传奇的这一次会晤,最后也是不欢而散。谈到武、道之争时,李愈之还是站在玉姬炎的对立面,两人意见不合,最后甩袖而去。
第三次便和武、道之争没有关系了。而是在芳华公主百岁的那一年,玉姬炎携芳华公主游历四海,入诛仙城邀请李愈之“摆驾”梅山。
李愈之欣然答应。
据传,“一笔春秋阁”的阁主亲笔著的《神虚子芳华公主传》就是为纪念两大传奇此事会晤而作。
书中称:芳华公主百岁大寿夜,神虚真人气封梅山方圆百里;围人四千,欲睹“武神”风采而不得,唯见流星携漫天紫气自东方矢至,寂落于梅山之巅…
尚大胆推测,那天晚上忌酒的李愈之、玉姬炎皆破例饮酒。
酒至中途,剑仙至,赐招武神,十二绝式尽出,稍逊。各散三口真炁于江湖,号为寿礼。
所以那一年的禹门,才得以出现三鱼化龙的盛况。
在除却与诛仙城城主“武神”李愈之先敌后友的佳话为世人所津津乐道之外,“神虚子”玉姬炎最让人敬仰的是做到了真正的外圣内王。
王是为定南唐以合天下大势、免江南遭受生灵涂炭之苦,救鲁国公曹彬于岐沟关、为陷于契丹屠刀下的二十万宋军赢得一线生机,平叛乱清奸党于朝堂、兴赵氏百年继业,而受太宗皇帝亲封的金陵王。
圣是以江湖后辈之姿追平“武神”李愈之,卸一世王名而隐于青山绿水,融武道两修,广布武德于江湖,点化弟子无数,振江湖气运,以一人之名让一方名不经传的梅山成为堪比“江北武当、江南龙虎”的一代大宗师。
这也正是百年之后其后人遭奸人屠戮,无数江湖志士为保其一线血脉,而甘心赴死的原因所在。
只是,沧海横流,人如一粟,纵有千万种风流,也有被雨打去的一天。
如今的“神虚观”,随着“神虚子”与芳华公主绝迹人间五十年而渐渐没落。虽是文人墨客、江湖志士前来寻仙觅道的胜地,可模样却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
别的山上,凡是稍微有点名气的都有主持,都续有香火,这儿却连一个看观的人都没有。杂草丛生,落叶满地,说不出的苍凉。
奇葩苏如是从说书人嘴里听过最多的故事,就是“神虚子”的故事。他本以为那些故事是为了吸引听众编纂出来的,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只是这地方和说书人口中完全不一样,奇葩心中不禁失落起来。
立在流玉枫旁边叹道:“老子听说这位仙人厉害的不得了,在帮助那个狗屁太宗皇帝平定天下后就隐居在这座发霉的山上,没多久就消失了。有的说书人说他了却尘缘,以武入道,飞升登天了;有的说书人说,他在他婆娘快要挂球的时候,把修为都散在了江湖上,与他婆娘一块儿挂掉了…”
流玉枫听着苏如是的话,脸色一沉一沉,几乎已沉到了脚底:“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苏如是这才发现流玉枫的脸色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诧异道:“老子不尊重吗?就算老子不尊重,老子又没说你,老子说的是仙人,你给老子摆什么脸色…”
流玉枫眼带凶光,双拳握紧。
沈灵连忙把苏如是推开,低声道:“你快别说了,这仙人是玉枫哥哥的曾祖父。”
奇葩膛目结舌:“这…这…这仙人…是他…是他曾祖父?”
沈灵见心上人不高兴,也变得不高兴起来,没好气的答道:“是呀,你快闭嘴吧!”
一头雾水的奇葩心头涌出无数个疑问,根本闭不上嘴,又问道:“老子听说这神什么的仙人本来姓玉呀,他不是姓流吗?怎么可能是他曾祖父?”
沈灵跺着脚,一脸抓狂的表情:“你听不到我叫玉枫哥哥吗?那个姓是因为玉枫哥哥想记住流伯父的恩情,才加上去的…”
奇葩苏如是同样很抓狂:“你们不告诉老子,老子怎么知道呢?一会儿这个是他伯父,一会儿那个是他曾祖父,幸亏老子心脏好,要不然早被你们吓死了,他还有什么身份没有告诉老子的,你快通通告诉老子。”
沈灵看了在观门口缓缓跪下的心上人一眼,瞪着奇葩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等下玉枫哥哥要揍你,我可是会帮忙的,到时你跑都跑不掉,没两下就死了…”
苏如是不知道沈灵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流玉枫有这个能力他是知道的。流玉枫在半死不活的时候,手里都能捏出光来,何况现在恢复了这么多?
奇葩苏如是只好吞了口口水,把满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可不想剑没学成,还把小命给学没了。
流玉枫跪在观前叩了三个头,“神虚观”三字映入眼中,心头顿生一股无法言说的凄凉滋味。
想当年,金陵玉氏之名仅此于当朝天子,在江湖上甚至比天子还要名重几分,为何才短短一百年,就沦落至被灭门的田地?
想当年,武、道两修各自宗师辈出,如百家诸子再现,那一片江湖是何等的一种盛况?为何才短短一百年,却没落至被人肆意肃洗的地步呢?
五大武林世家,只有居于契丹境内的幽州燕氏尚且完好,其他四家全部惨遭灭门。
江湖上的各门各派,除却因当今皇帝崇道而特赦的几大道门之外,亦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掠杀。
隐的隐,散的散,死的死,可谓是整个江湖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厄运。
流玉枫看着“神虚”两字,不禁想道:“如果曾祖父能够再现江湖,那又该有多好?”
他想到了和曾祖父齐名,甚至武名还胜过曾祖父的“武神”李愈之。
那个传说中创立“诛仙城”,专杀为祸人间的仙人的李愈之。
李愈之被整个江湖公认为是“四百年天下第一”,甚至胜过李唐时期的吕祖,一生中杀仙无数,为何不现身杀几个双手占满鲜血的魔人呢?那对于李愈之来说,不是一举手、一投足的事情吗?
流玉枫也想到了墨家钜子卦中的那位仙人。
那位两次入梦,指引他来梅山的仙人。
仙人指引他来此,又是为何呢?难道,只是让他来瞻仰一下先祖的风采,感怀一下当下的江湖局势?
流玉枫没有在想下去。他已想不下去,一颗心毫无前兆的乱了起来。
连心绪都断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不知名的地方无声召唤自己。
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
目光不由落在观外左侧的一条小道上。小道道口立着一块足足有一人高石碑,上刻“西向无崖”四个大字。
石碑后的小道用青石铺成,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流玉枫失神似的抬起脚,向那条小道走去。
沈灵想都没想,立即跟上去。
奇葩苏如是觉得莫名其妙,嘿嘿喊了两声,流玉枫却似没有听见,停也不停。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苏如是只好也跟了上去。
流玉枫沿着小道走出七八里,几乎是绕着山顶走了半圈。
道口的石碑上刻着“西向无崖”,小道的尽头却是一处悬崖。
西向无崖,竟也有崖。
崖边两块奇石伫立,看上去就像一座石门。
门后是一抹夕阳暮景,半边落日正要落山。
门正前二十丈开外的地方,竟是一座坟墓。墓碑上携刻着两行字。
神虚子玉姬炎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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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夫人芳华公主之墓。
墓前一位少年跪地而坐,正在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少年没有回头看莫名闯入的流玉枫三人,流玉枫三人却一齐看向他。
失了神的流玉枫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
直觉告诉他,他见过这少年…
又是在哪里见过呢?
流玉枫锁着眉头想了想。半响后,忽然记起一人。
他脸带喜色,伸出右手,叫道:“是你——”
少年不急不慢的将一张烧纸折好,递到灰炉上点着了,缓缓放下:“你来的有些晚。”
少年说话的语气与烧钱纸的动作一样缓慢。缓慢的像是一个眼藏人间万象,看遍沧海桑田,哪怕是泰山崩于足下,都不会为之皱一下眉的老人在说话。
能够这样说话的人,需要足够的阅历与自信,以及吞吐天地的胸怀。
流玉枫没看到少年的脸,已清楚的感觉到这少年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这少年已脱胎换骨。
绝非一般人能比。
流玉枫没有去好奇这少年的经历,更没有觉得少年的变化不可思议,只真诚的为少年感到高兴。高兴的让还没见过他笑过的奇葩,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甚至都来不及回答少年,就笑着走上去:“我还以为你…”
流玉枫的话没有说完,他不想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
少年往灰炉里递了一张钱纸,淡然道:“以为我死了?”
流玉枫在少年身后停下:“我梦见你被问剑声和估剑秋追杀,很危险…”
少年看着灰炉里扬起的蓝色火焰,一双眸子清澈而又深沉:“是很危险,我也确实死了,现在活着的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流玉枫笑道:“看得出来。”
少年折好一张钱纸,递到灰炉上正要点着,手头顿了顿又缩了回来。
流玉枫看着少年的动作,心头莫名一动…
少年缓缓站起身,面朝着流玉枫。只是两道深不见底的目光并没有看流玉枫,而是落在了流玉枫身后。
流玉枫的身后现出半轮落日,落日下的天际残阳如血,远处的山峦粉红苍红。这本是寻常景象,没什么好奇怪的,值得奇怪的是天地之间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两只蝙蝠在飞。
少年看着那两只蝙蝠,不动声色道:“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行踪。”
流玉枫亦有察觉,连忙转头看去:“是…是不死书生的蝙蝠。”
少年点头:“是。”
奇葩苏如是记起在救流玉枫和沈灵之前,也曾看到过几只蝙蝠,连忙走上来问道:“什么不死书生的蝙蝠?”
流玉枫心头一下子就乱了。这蝙蝠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刀,能要他的命。
这么多年来,这蝙蝠已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少年也是如此。但少年和流玉枫不一样,少年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任人宰割、只能靠逃命才能活下来的少年了。
现在的少年,遇到任何事、任何人,都不用在逃。
少年神色如初,盯着远处飞来飞去的蝙蝠,淡然回答苏如是:“一只魔鬼养出来的蝙蝠。不但能进行追踪,通风报信,还会带来瘟疫和杀戮,只要这蝙蝠飞到哪里,哪里就会尸横遍野。”
话多的说不完的苏如是一听少年这么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流玉枫看了看少年,慌道:“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留在这里会连累你,我得走…”
“连累?”少年微微一笑:“你我都是受难之人,说什么连不连累的?而且我现在,也算半个玉家子弟,我们兄弟两人就应该共进退、同患难。”
流玉枫很感动少年能把他当兄弟。他心知少年已经变了,但他更知蝙蝠带来的杀戮有多严重,这少年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他怎可以在连累少年?
犹豫了一小会,下定决心道:“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少年不等流玉枫说完,抓住流玉枫的手肘往崖边走去:“你看——”
少年和流玉枫并肩立到崖边,轻轻一拂左袖,一股气劲海浪似的奔涌而出。眨眼间便卷住那百余丈外的蝙蝠,竟是将两只活生生的蝙蝠化的连灰都没有剩下。
“你在看——”少年再一挥袖,一阵奇风扫过,十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流玉枫面前。
十道人影每一道都和少年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动作。
或立、或半躺、或打拳、或舞剑、或凌空散步、或摇头晃脑吟诗;有两个甚至还在对打,气劲铺天盖地,难分上下;还有两个朝不同的方向飞出去老远,又自不同的方向飞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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