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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尸体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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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九世纪的欧洲城市,尸体不算少见。

最醒目的莫过于热闹街道交汇处设置的刑场,犯了大事儿的人会在这里被当众吊死,以起到警示和彰显权威的作用。

但这都是官方单方面的态度,市井的公开刑场最后往往都会变成民众狂欢的聚集地。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随着绞绳下那人的自由落体而起哄喝彩。

而对外科医生而言,绞死的尸体没有太多的伤口,结构也够完整,是解剖的优质资源。

但缺点还是有的。

一是受刑的大多为成年男性,缺乏多样性,二是价格太过昂贵,一具尸体往往能抵上一位工人好几个月的薪水。即使像医院这样的大机构,也很难做到长期不间断的供应。

自从奥地利紧随英法德的脚步颁布了相关的《解剖法案》后,刑场上的尸体便被挡在了医生们的解剖室外。没人再会为了卖钱,而把一个偷了面包的家伙定罪成绞刑了。

刽子手走下历史舞台,掘墓人成了外科医生的“好伙伴”。

在远离主城区的地方,那些幽暗的小巷里,饱受饥寒和疾病的人们会默默死去。只要耐心去发现,总能在贫民窟里找到一两具。

掘墓人经常会靠着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把明面上“无人认领”的尸体转手倒卖给医院,赚里面的差价。

这里男女老少都有,种类繁多且成本支出非常低廉,只是在质量方面难以保证。贫民生存环境差,往往患有严重的肺炎、恶性腹泻、寄生虫病和大面积的烂疮,死后这些因素会加速尸体的腐烂速度。

就算是第一时间到手的新鲜尸体,它们也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比如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重度肌肉萎缩,骨质严重疏松,有时候连嘴里的牙齿都留不下几颗。

但即便如此,Vienna的尸体市场依然活跃。

伊格纳茨对医学满怀热情,为了增进技艺他甚至可以放弃一切家财。只是男爵的身份让他对掘墓人望而生畏,而且穷人的尸体难以符合他的要求,实在上不了解剖台。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填空题,答案就是警局。

警局里的法医是他的老友,以前刑场尸体不够分的时候,伊格纳茨也能从他手里拿到一些东西。当时不违法,但灰色地带的事情终究不太光彩,所以随着自己技术日趋精湛,伊格纳茨已经好些年没光顾那儿了。

可惜年代变了,外科技术也急需创新,他现在必须去那里碰碰运气。

像伊格纳茨这样的外科名家,即使没有男爵头衔傍身,光靠这张脸和行头就足以表明自己的身份。警局上下就有他的不少粉丝,常去剧院捧场,进出这里就和回家一样方便。

当然,明星一样耀眼的伊格纳茨很少和粉丝走动,真正能称得上老朋友只有一位,穆齐尔。

穆齐尔和他是Vienna大学医学院同期毕业的老同学,由于受不了病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死去,他最终选择了为死人说话的行当。远离病人反而进一步磨练了他的解剖技术,甚至磨练出了一种对尸体的别样情感。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来来来,快看看这位美人儿......”

伊格纳茨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被他拉去了解剖台。

躺在面前那张冰凉石床上的,是刚在贝辛格大街被人发现的罗莎。她留着一头金发,身材匀称,皮肤细滑,只是那张骨骼碎裂的脸实在算不上有多美。(1)

好在对解剖学家来说,脸并不重要。

穆齐尔看着只断了一条手臂的尸体,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三小时前刚送来的,听说是跳楼自杀,脸部着地。还好是三楼,要是再高一点,可就没那么完整了。”

“三楼就死了?”伊格纳茨觉得有些奇怪,“上次那位杂货店老板,不小心从五楼下来也只断了一条腿罢了。”

穆齐尔叹了口气,回想起这位老人家,脸上满是怜惜:“是啊,他身体确实很硬朗。可惜心灵太脆弱了,没能承受住截肢手术带来的疼痛,第二天就死了。”

手术由伊格纳茨主刀,所以这句话的指向性非常明显。

“我需要提醒你,当时没有乙醚麻醉并不是我的错。”

“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一场灾难。”

“这不是灾难,我成功切除了他的腿,只用了1分21秒。”

“哈,斯考特先生要不是已经被埋了十二年的话,说不定会拄着拐杖,面带微笑地同意你的想法。”

伊格纳茨听了这些,脸皮忍不住抽了两下眼,侧过脸看向了自己的老友:“如果你调侃我的勇气能善用在医学上,说不定现在也是和我齐名的外科学家了,可惜你没有。”

“是的,我怕了。”穆齐尔语气平淡,早已没了当年的冲劲,“死亡率超过50%的手术毫无意义。”

“那是你的手术,我当时手术的死亡率只有47%,并且经过我的不懈努力,现在已经成功降低到了45%以下。”伊格纳茨列举完这些数字,不忘再跟上一句一锤定音,“我现在是全奥地利手术成功率最高的外科医生。”

见他如此激动,穆齐尔改了脸色,笑着安慰道:“对对对,你比我厉害,行了吧?你有空和我斗嘴,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看看她,她才应该是我们今天的主角!”

伊格纳茨收拾了心情,总算把注意力放在尸体上。

老朋友嘴损了点,但看尸体的眼光还是挺独到的。他上下检查一番后,除了脑袋以外,也确实没发现其他外伤:“她真是三楼跳下来的?”

“我骗你干嘛?贝辛格大街73号。”

“凭我的经验,三楼下来,脸不该碎得那么夸张才对,撞到东西了?”

“没有,直接下来的。”

“有点奇怪......”

伊格纳茨觉得蹊跷,但心思根本没在罗莎的死亡原因上。他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捞尸体。所以在应付了穆齐尔两句后,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她是本地人么?”

“你问这个干嘛?”

“我猜她是一个人住。”

“哦?你这都能看出来?”

伊格纳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看她像东边来的俄国人。”

“喂喂,脸都没个完形了,你还能看出国籍来?”

“不不不,我的老朋友,我说的证据其实是名字。”

伊格纳茨走到脚边,拿起了套在脚趾上的卡片:“罗莎·伊万诺娃,罗莎·彼得洛娃,听起来很自然。当然也有可能是法国人,罗莎·博纳尔,罗莎·维杰里,听起来也不差。奥地利人?罗莎·约瑟夫?罗莎·德尔林?呵,太奇怪了!”

穆齐尔一听就懂,笑了笑:“她确实是一个人住,也找不到家属的联系方式,我们应该会按照要求帮忙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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