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也哥哥 第16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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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纨笑道:“玄鹤兄,你该问,檀兄看见了咱们,拔剑干什么。”
王玄鹤直觉不对,但他和檀道一也算颇有些交情,众目睽睽之下,没有逼问檀道一,只将眉头一拧,喝道:“道一,我奉太子之名,护送太子妃和袁夫人回宫,你快闪开!”
檀道一半步也不让,“夫人不想回宫,你接了太子妃去吧。”
袁夫人在后堂毫不知情,穿着一袭布衣,裹了头巾,匆匆走出门,乍见院中侍卫林立,煌煌的火光照得她面色一白,袁夫人慌忙用袖子掩了脸,往门后退去。
她这一露面,王玄鹤等人看得清楚,薛纨突然笑了一声,“袁夫人这个打扮,莫非你才是北朝细作,想要挟持了夫人北上投敌?”
檀道一冷道:“贼喊捉贼,你一个北朝细作,混进太子卫率,又是什么居心?”
这两个人,你指我,我指你,针锋相对,王玄鹤心头一团迷雾,他狠狠一跺脚,对左右吼了一声,“接袁夫人回宫。”
左右侍卫得令,抬脚就往房内闯去,袁夫人断喝一声“滚出去”,颤抖的声音里尽是恐惧,檀道一一剑将两名侍卫逼退,他脸色阴沉地重复一遍,“袁夫人不想回宫,你们要犯上吗?”
太子有令,王玄鹤急了,“道一,你可别怨我……”拔出剑来,要亲自去请袁夫人,还没跨过门槛,眼前一花,半幅衣摆四分五裂,王玄鹤惊慌倒跌,被薛纨左手往背心一托,右手力贯手臂,挟凌厉风势席卷而来,剑尖如一点雪花,径取檀道一眉心,檀道一扣腕立剑,剑刃随着袍袖荡开,拦了他一招,身后的蜀锦帘却经不住这浑厚的力道,“啪”一声巨响,猛烈地拍打在门框上,震得廊柱也隐隐一震。
檀道一脚步后移,正抵在门槛上,退无可退,薛纨剑握得很稳,还好整以暇地一笑,“上次你仗着人多势众,这次又怎么样?”
檀道一紧盯着薛纨,没有雪雾迷眼,他才看清,这人稳如磐石,窄袖裤褶戎服包裹的四肢,隐隐都是矫健的力道,他像一种动物,从容不迫地徜徉在自己的领地。
雪夜埋伏那一次,他对檀道一手下留情了。
檀道一察觉到这一点,心里便不由一沉,紧抓剑柄,脚尖轻点门框,如翩然惊鸿,飘落院中,剑尖抵在王玄鹤下颌,王玄鹤吓得魂飞天外,厉声道:“檀道一,你敢!”侍卫们着慌,连声道:“放开将军!”
檀道一顺势摘去王玄鹤令牌,冷道:“正好,你亲自送袁夫人出城吧。”忽闻身后风声又至,檀道一迅疾转身,剑横在王玄鹤脖子上,王玄鹤吓得往后一仰,“薛纨,住手!”哪知薛纨眼里仿佛完全没王玄鹤这个人,毫不留情的一剑劈来,王玄鹤面门被剑气刮得险些皮开肉绽,惊声大叫,被檀道一猛力推开,栽倒在地,这一剑正斜刺入檀道一肩头。薛纨步步紧逼,剑式既猛又狠,顷刻间,檀道一从肩到腿,都添了伤,屡次被击倒,又屡次抓起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薛纨黑眸闪亮,啧啧道:“不禁小气,而且犟得厉害。”
檀道一颤抖的胳膊扶住剑,“我答应过二皇子。”
薛纨飞起一脚,正中檀道一肩头。檀道一重重摔在地上,手臂一麻,长剑“当啷”落地。
慢条斯理地收了剑,薛纨也单膝蹲下来,举起檀道一的剑看了看,摇头笑道:“这把剑,连人都没有杀过,招式再漂亮,也是破铜烂铁。”
檀道一的伤血流不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双长眉蹙得极紧,他幽冷的眸子自睫毛下瞥了薛纨一眼,声音很低,“你想杀我报仇。”
“不错,”薛纨眼皮也不眨,“要报仇,当然是杀人,难不成和你打打闹闹解闷?”
王玄鹤奔过来,见檀道一倒在血泊中,他有些六神无主,“薛纨,你敢杀他?”
薛纨正色道:“他先意图挟持袁夫人逃出建康,又刺杀玄鹤兄,难道还留他性命?”
“他是想要刺杀我,但……”王玄鹤惊魂未定,犹豫地看一眼檀道一。
薛纨推开王玄鹤,剑尖直指檀道一,笑道:“就算不杀,也要先押回太子府受审,檀家私通外臣,意图谋反……”
“谁给你的胆子?”突如其来的一声咆哮,檀济像一阵狂风,冲到眼前,抓起昏迷不醒的檀道一,他咬牙就给他一个耳光,丢给随从,面色铁青冲着薛纨,“你区区一名门客,想要审谁?私通外臣,意图谋反?”他暴喝一声,“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信口雌黄?”
王玄鹤虽然觉得薛纨手黑,也忍不住要辩解一句了,“檀侍中,令郎想要刺杀我……”
檀济哈一声冷笑,“被刺杀的人完好无损,刺杀的人反而生死未卜,这是什么道理?”
王玄鹤不敢和他硬扛,悻悻地闭上嘴,旋即对禁卫们一挥手,“去请袁夫人回宫。”
侍卫不好硬闯妃嫔的寝室,在帘外高呼几声,见锦帘微微一动,袁夫人身披缟素,眼含泪光,慢慢走出门外,颤声道:“元脩玷污庶母,毒杀君父,这种悖逆人伦的禽兽,我宁愿一死。”举起长剑,刎颈自戕,气息断绝时,还有晶莹透亮的泪水往鬓发里滚落。
顷刻间,这栖云寺里一死一重伤,王玄鹤哪料想这种事,吓得脸都白了,不知所措地看向檀济,“檀侍中,这……”
檀济一心只在檀道一身上,对袁夫人的死无动于衷,抬脚便离开了。
栖云寺外,太子妃还带着阿那瑰与众婢女等候王玄鹤,对寺里的事浑然不知。这一等就是半晌,阿那瑰早不耐烦了,扭脸一看,见檀济匆匆走出寺外,随从背上的人竟然是檀道一。
“郎主!”阿那瑰眼睛一亮,迎了上去。火光在檀道一脸上晃动,阿那瑰有些疑惑:他是睡着了吗?
檀济一脸的漠然,径自命人将檀道一送进马车里,便疾驰而去。
阿那瑰茫然低头,这才瞧见自寺院门槛上,一直到马车远去的方向,沿途都是蜿蜒血迹。
“郎主!螳螂!道一哥哥!”阿那瑰拔脚去追马车,脚下不慎踩着裙裾,跌了一跤,她忙爬起来,连丝履都甩掉了,撒开赤足噼里啪啦地飞奔而去。
马车早消失在夜色中,她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找到檀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府门被侍卫把守,好说歹说,不放她进去,“郎主吩咐了,除了医官,谁都不许进,太子也不行。”
阿那瑰无可奈何,回到别院,登上高楼,扶栏往檀府里眺望。视线被那堵高墙挡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熹微的晨光中,赤褐翅膀的鹧鸪自松枝上“呼”的一跃而起,停落在飞翘的檐角。
第21章 、愿同尘与灰(一)
檀道一昏昏沉沉, 不知道自己在床上到底躺了许久。他勉强转过身, 见窗扇半掩,外头天色格外的明净,被沉甸甸的积雪压弯枝的竹子, 也如箭般抖擞着挺立起来,青翠欲滴的。
室内的陈设还是他昏睡前的老样子,棋子散落,书卷半合,玉角弓挂在墙上。他的目光一落到剑匣上, 就被烫了似的,慌忙移开了。
倒在栖云寺时, 薛纨在耳边那句嘲讽的话好像刻在了脑子里似的,一想起来就要灰心。
一动不动地躺着, 想了半晌心事,他恢复了些体力, 下床踱了几步, 家奴问他要不要去舞一舞剑, 射一射箭, 他毫无兴致。只抓起一把棋子,又丢回案上,“父亲还没散朝回来?”
“最近署府里许多事,郎主忙得马不停蹄的。”家奴命人传了口信去署府,一盏茶的功夫,檀济喜不自胜地赶了回来, 进门的瞬间,脸拉了下来,剜一眼檀道一,哼道:“你清醒了?”
檀济嘴硬心软,一直留意着檀道一动静,见他往床边一坐,忙抓了个隐囊垫在他腰后。这番殷勤,总算檀道一说了句中听的话,“阿耶也坐。”
“瘦了许多,一张脸又青又白,跟个鬼似的。”檀济刻薄他一句,眼睁睁瞧着爱子,百感交集,沉默了一会,才好声好气道:“我给你谋个职,身体养好了去干点正经事吧。秘书监清贵,太常寺事少,羽林监么,”他眉头一皱,“舞刀弄枪的,你要是想去,也随你。”
本以为又要废许多口水,谁知檀道一竟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略想了想,随口道:“太常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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