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又一道光 (第2/2页)
“我也想,问题是现在没得吃啊,鲜切的羊腿肉,真香。”
“想喝白开水。”
“这个......现在也不好办,自来水都被污染了,大概率辐射超标,给你整点矿泉水算了,等着。”
典越起身去找矿泉水,宁负尝试连线加百列。
“主人,您没事就太好了。”
“你那边一切都好?”
“电磁辐射导致部分设备失灵,在加紧抢修中,不过基本功能早就全部恢复了。”
宁负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像是喝了很多酒,中间有些片段怎样都无法想起。不过他之前倒是有过喝酒断片的经历,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
典越把拧开的矿泉水递到宁负嘴边,甘洌清甜,沁凉浸润口腔喉咙,漫过火燎疼痛的胸口,落在饥饿的胃里。
典越说:“一会儿开饭了给你抢两个鸡腿去。”
“我的伤?我昏了几天?”
“不太久,我来的时候你应该刚昏过去,伤口我给你缝的,现在有愈合喷雾,这种程度的外伤也不怕。闲着也是闲着,你那个朋友,徐策的伤口是你给包的?你咋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笨手笨脚的,胳膊断了,你绷带从另一边的腋下绕过去呀,干嘛非得缠人家脖子上?”
“就你手巧,你咋不绣花去?你不也和高中一样,闲不下来么。”
典越嘿嘿一笑,说:“开饭了!”
宁负饭盒里果真有两个大鸡腿。
典越其实没有多抢,他只是把自己的那份让给了宁负,反正宁负浑身都是伤,也不能探脑袋过来看。
宁负说:“不如高中食堂。”
典越往嘴里扒着饭,闷声说:“快吃吧,往后几天估计只有压缩食品了。”又吃了几口,他抬起头来说:“确实不如高中食堂。”
宁负吃饱了,把筷子搁在饭盒上,放到一边,典越自然而然地摞了上去,一起端走,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就像午饭时把餐盘送回去,或者大课间偷吃泡面,这样的情节他们重复了无数次。
宁负记得典越做班长时,又一次拔河比赛输了,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小女孩,说了一大堆心灵鸡汤诸如“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样的废话,轮到典越发言,他说:“输了就是输了,就应该感到丢人,就应该感到羞愧,没有理由,没有借口,说什么以学业为重,哪个班级不是这样?下一场再赢回来,没错,可这一场的确是输了。”
宁负的前桌的人站起来,看着班主任一脸谄媚地说:“我认为现在大家士气低落,应该鼓励而不是打击......”
话说了一半,宁负直接一脚踹在凳子上,前桌那位没站稳,腿一软,跪倒在地,手还扒着桌子,像极了动物园里想要露个脑袋的狗熊。
宁负站起身来,一脸真诚的关切:“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的,你没事吧?摔着了没有?膝盖痛不痛哇?快起来,快起来。”
他处理这些事愿意多绕几个弯子,滴水不漏又让人无话可说。
典越说:“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蔫坏。”
宁负嬉皮笑脸地回应:“过奖,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自此他们就总是厮混在一起,甚至走路都不自觉地迈着同样的步伐。
宁负说:“高中的时候,逃课上网,抄作业,传纸条,咱俩是真有默契。”
典越又把草茎叼回了嘴里,说:“现在也一样。”
雨好像停了,门口那道光亮了不少,天空似乎已不再是暗沉沉的红色。不知道高中的操场在核爆过后会成什么样子,大概扎满了帐篷住着很多伤员吧。
不久以后,那里可能会翻修一遍,盖起更高更大的教学楼,铺上崭新的塑胶跑道。少年们穿着整洁的校服来往,在夕阳下奔跑,挥汗如雨,镌刻青春和梦想的华丽篇章。
那些象征意义的,浮夸的,理想化的词,如今回看,的确是当时最恰当的脚注。宁负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高中时的单纯与激情,现在他是怠惰的,总在虚无的海洋里挣扎,更像是苟延残喘。
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换上了痛苦的底色,也许是见过美好之后有了心理落差,也许,是真的落魄。
想起和江依认识以后的这段时间,就如同一场梦,绮丽多彩,穷奢极欲,也惊心动魄。他多希望下个瞬间自己就能回到高中时昏昏欲睡的课堂,哪怕是再难记的函数公式他也愿意多背几遍,那个时候典越也坐在他的斜后方,就像现在一样。
有典越坐在一旁,宁负只觉得无比踏实,孤独与绝望被尽数冲散,他抓住了连接现实的绳索,从灰白的荒原一头撞进面前的世界。
宁负轻声说:“我们都不是高中的样子了,但我们还得照顾彼此,对么?”
典越说:“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