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 第9节 (第2/2页)
十音松开一些,好容他撤回左手。他却并没挣脱的意思,手指逗留在她掌心里,嘴角勾了勾,“哼”。
他偏开视线,十音心跟着一窒,忘了挪开手。
他左手指尖往那手心里,像是不经意地划了划,茧的粗糙感拂在她的手心,有一种久违的痒。
是那种……不敢记得,怕想起来会落泪的痒。
那一年。
“梁同学你以后还是用心拉琴,钢琴就别拿来现世了,你把肖邦弹成保卫黄河,肖邦在坟墓里会哭的。”
那人在反唇相讥,笑她完全不懂肖邦灵魂里的英雄意:“你把他弹成个病痨,他更得哭。”
“这里的颤音你表现得真不对,”十音拉过那人的手,要他用左手指头去她的掌下,用心感受那种颤动,“势是将发未发的那个势,弹出来一定要收,意思才对,你一爆发明明就消减了意境……”
弹了一串,十音停下来,又抱怨:“好痒啊……你手指头是砂纸么,怎么都是茧,好丑!”
他讥讽她:“追到手,原来就是这么嫌弃的?”
十音双眼瞪得老大:“追……追到手!你再说一遍?”
他不说话,目光锁着她,眼睛似笑非笑。
“我追到了梁孟冬!这怕不是做梦?是梁同学亲口宣布的!”十音一劲傻笑,笑得花都要开,又觉得有些太不矜持,低头拨弄那些茧,“痛不痛啊?”
他偏开目光,嗤笑:“傻不傻。”
辜负完一个人,再深情回忆他。要多矫情才能做到?
这些年十音不敢,也深知没有资格这么做。
梁孟冬是谁?是中天的明月,也是天边孤傲的星。是她曾经拥有,却终于失去了的人。
他此刻的指尖干燥温暖,并没有记忆中的那种凉。
十音按捺着没有表现,其实触到的那刻的心跳速度,堪比他初次牵她的手,是快要跃出胸腔那种。
尽管时过境迁,她什么速度都不该有。
她悄悄收回了手,吴狄和江岩的脚步近门前了。
江岩去技术科,督促他们拟了个简明扼要的复检报告,十音有了拍板放人的依据。
但这不代表孟冬就完全恢复了人身自由。江岩连夜联络省厅的指纹专家,还得大半夜的把人吵起来,祈求白天能得到一个专家讨论结果,进一步证明违禁品包装物上的指纹不是孟冬的。
江岩还得留在市局等待回复,十音负责送人回酒店。梁孟冬上车时对江岩道了声谢,被江岩数落见外,又说:“要谢,你该谢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就是那把琴的主人,一个自己都不在场,还能在冥冥之中带给十音办案灵感的男人。”
十音笑骂:“冥冥之中……他又没死,你这么咒他就不怕被他吊打?”
今夜,她也特别感激云队,要不是他的琴,她说不定到现在还全无头绪。
“今天怎么了,说起他,一张脸花都开了。”江岩嘲笑。
云队那边终于有了这么丁点线索,十音和吴狄都挺开心的。可他俩约定了不说,又不好解释,十音只能继续回之以笑,笑得春暖花开。
可这笑落在身旁人的眼里,又是另外一层含义了。
江岩手机响了,给她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路上梁孟冬面色不好,十音猜测他是累极了。
她想说几句放松气氛的话,又怕说什么都太过轻飘飘了。对原本就无辜的人,洗脱嫌疑没什么值得庆幸,诡异的危险依旧没有消除,才真正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告诉孟冬,说她会保护他?她当然会这么做,不惜一切。
但不能说出来,他会嘲笑她。
孟冬略带讥诮的唇角很迷人。但一想到,让他在那间散着潮味的审讯室里坐了大半夜,她哪还有脸说。
半路十音接了个电话,仍是车载免提接听。
对方张口就是:“十音!”
这个声音不算熟悉,她反应了好一瞬,居然是邱比。邱比来问孟冬情况,听说他们就在路上,厚着面皮要求十音去接自己,他正在孟冬的公寓取东西,说冬夜凌晨约车等车很苦。完了又是一阵感谢。
车往公寓方向开,梁孟冬忽问:“你们那么熟?”
十音没多说:“还好,是江岩介绍的。”
邱比推着个小号行李箱,对着车窗里的人热情招呼:“十音,我们又见面了!”
那天许西岭肇事逃逸事故处理,邱比一路陪同,今天算是第三次见。
邱比将行李箱送入后备箱,坐上车:“这一处退给中介公司了,过两天孟冬助理回来,再张罗搬家。今天先来替他取几瓶酒,不然他这两天要断粮。”
“那么多?”十音大惊。
一行李箱的酒,还只是这几天喝的?
“除了音乐,孟冬就这么点爱好。”邱比一副见惯沧桑的模样,“别人是家里有矿,他收的威士忌可不比矿便宜。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梁公子的信条是,‘喝最烈的酒,进最好的医院抢救。’”
十音猛地看他,梁孟冬唇角勾了勾,轻嗤,骂邱比有病。
“说不得?十音是江法医的朋友,又不是记者。”邱比埋怨,又说:“十音,今天真的感谢你们,还好孟冬这边是一场虚惊。最近总麻烦你,实在太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