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 第161节 (第2/2页)
楚墨白的手指禁不住地发抖,连带着全身都处在一种不可克制的状态里。
他想让慕秋华闭嘴,他简直一个字也不想听他说。
这时,背后一道凛冽的气息迅速袭来,楚墨白认出这是谁人身上所携,当下便要回身,可惜前有慕秋华在,不容他分神,随即后背便被击了一掌,也是化雪手,楚墨白一直强忍的内息瞬间紊乱,他向前冲了几步,几乎要撞上慕秋华。
慕秋华在那一刹忽然收手,甚至好心地扶了一把楚墨白,让他不至于跌倒。
背后的伏阿看到那一幕,唇线不自觉地紧绷。
楚墨白勉强站稳,诡异地盯着慕秋华。
慕秋华微笑:“墨白,我辛辛苦苦教导你,怎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你是我的好徒弟,我怎么舍得。”
楚墨白怔道:“不舍得?”
慕秋华笑得温情脉脉,“当然。”
楚墨白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叫他:“师父。”
他声音喑哑,慕秋华都泛起怜惜。
但是慕秋华看不到被发丝挡住的楚墨白的眼,里面一片冷凝,丝毫没有温度。
那一声师父话音方落,楚墨白毫无预兆地一掌拍在慕秋华胸口,慕秋华急退!
为时已晚,他结结实实地受了楚墨白这一掌。
但却是楚墨白俯下了身,剑尖抵地,苍白唇角洇出一缕血丝。
楚墨白这一掌伤人自伤,他先后受了慕秋华和伏阿的两次化雪手,内伤已深,本不该再运功。
伏阿大怒,衣袂向前掠去,手掌劈向楚墨白颈项,却被慕秋华喝止:“住手!”
“师父!”伏阿咬牙切齿,但还是听话地把手掌悬在了半空,没有劈下去,“他竟然敢对师父动手!他死不足惜!”
慕秋华冷下了脸色:“他死不死,由我说了算,不是由你。”
伏阿把那一掌收拢为拳,手指并得极紧,被慕秋华这句话说得脸上血色全无。
楚墨白委顿在地,嘴边的血越渗越多,却不料在此时刻,体内的坏字经还要给他雪上添霜,真气乱碰乱撞。
慕秋华注意到了他的失常,看着他的脸青白一阵,面颊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我告诉过你,怎么抵御坏字经破坏身体,你看看你,怎么就是不听?”慕秋华叹息道。
楚墨白浑身一颤,慢慢抬起头,慕秋华像料准了他没有力气再打他一掌,故毫无惧怕。
慕秋华俯身下来,手从楚墨白的下颌移到了他的右肩,他手上猛一用力,楚墨白痛极大叫,手里的朔月剑松开,轻轻坠地。
右边的肩骨再次断裂,这是慕秋华第二次捏断他的骨头。
那个地方当初不知花费了多久,才总算养好,而自从断过一次后,时不时地便会隐隐作痛。
这太痛了,痛得几乎要把全身撕裂。
楚墨白剧烈地呼吸,不停地颤抖。人极痛之下,喊声便不绝。
慕秋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仍止不住楚墨白的嘶喊从他指缝间漏出来。
当初楚墨白被六大派围攻,是慕秋华把他从小楼的戒律堂救出。
他那时伤得太重,春风渡消失,慕秋华便把一部分的坏字经真气封存在他体内。他伤好之后,知晓了自己永远地失去了春风渡,便不得不把目光放到了坏字经上。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的武功,但唯一能与慕秋华对抗的,也许就是坏字经了。
直到他开始修习坏字经后,慕秋华才把这门武功的缺陷告诉给他,但那时已为时晚矣。
不久之前,楚墨白便开始觉得坏字经在体内肆虐,让他觉得身体隐隐作痛,而逐渐的,那痛意越来越深刻。
慕秋华没有提早告诉他,自然是故意的。
此刻,慕秋华疼惜地摸了摸楚墨白的头发,说:“华山血案之后,你日以继夜地用春风渡为我疗伤,几乎耗尽自己的心血,也要救为师,让为师好生感动。当初的华山血案,我一人对四人,终究吃力了些,杀了陈秋梧后,我体内的坏字经便到了临界点,就像今天的你一样,所以我很明白你的痛苦。当时我便想,该如何是好,我想啊想,终于被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何必去吸收其他人的功力,那多费精力,我身边不是有一个好徒弟么,他身上不是有天下至正至绵的春风渡么,”慕秋华诉说的语气十分开怀,笑道:“春风渡可真是一门好武功,这些年,还要多谢我的好徒弟,一直在倾尽全力地为我疗伤,助我的坏字经更上一层楼。”
哐啷,楚墨白握不住朔月剑了,他嘴唇轻微地开合,像要吐出什么话语,但没有力气说。
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之际,楚墨白的眼神露出了片刻的迷茫。
慕秋华一手将他带大,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你在说‘为什么’吗?”
疼痛尚未过去,楚墨白还在发抖。
慕秋华却在此刻,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阴沉笑意,笑得甚是愤怒,让旁观的伏阿愣住。
师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杀人的时候可以笑,生气的时候更要笑,但从未有哪一刻,见他表现出这样的愤恨。
“因为一个人,”慕秋华道:“一个一身干干净净,绝不染片叶污泥的人,”他突如其来的抬起头,问伏阿,“你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伏阿呆了一下:“不信。”
“可的确是有的,就那一个人,这世上就那一个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慕秋华控制不住地冷笑起来,手指微微颤了几下,“所以,我很想看看,若我把一个人培养得高洁无暇,然后再亲自把他摔进污泥里,到时他还能不能保持那种令人发指的干净,”他又摸上楚墨白的头,“好徒弟,多谢你让我看到了,不过,”他蓦地又把手收回来,语气一刹变得冷硬,“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不该死,他就算要死,也该是死在我手上。可他死了,他死了。可惜你终究不是那个人,而且,你比他没用多了。”
慕秋华习惯于给人一颗糖,再给人一巴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圣教的用意么,你以为自己只要练成坏字经就可与我抗衡了么,天真。你还以为你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楚墨白么,你早就不是了,你和我一样,我们都该是杀人不眨眼的人。”
楚墨白耗尽心力,他的右手废了,只能用左臂撑着地面,说一个字:“不。”
“真的吗?”慕秋华将他看透,大笑起来,“真的不是吗?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在小楼山脚下,杀了多少六大派的弟子吗?又杀了多少武林同道?你不是从不杀正派之人的吗?难道他们误会你了,你就要杀了他们?你可知道你当时下手有多么狠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