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路人甲 第43节 (第2/2页)
其实这倒好理解,毕竟对自己抠门、对家人无私奉献算是这时候中华传统女性的一项美德嘛。
“其实,您可能一开始的定位就有问题,这女子茶舍与男子茶楼成立的初衷就不一样啊,女子毕竟不同男子,又没有那个闲钱和时间来泡茶馆,整日整日的在里面消磨时间、交际友人或谈生意做买卖,她们就只是单纯来听书、听曲、看表演的呀,您完全可以按那戏园的规矩,每个时间段设定不同的节目,再分别收取不同的费用。”
按表演节目来收费可比按一天的时间来收费赚钱多了,这样还可以叫女客们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场次,免得很多人为了值回票价,生做也要在那里坐一整天,这样不仅影响茶舍生意,那些女客们也必定觉得浪费时间,且无聊又无趣。
这就好比我们现代人去看电影,本来花十块钱就能看一场自己喜欢的电影,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现在却被迫花五十块买了一张通票,可以全天观看,可偏偏这一天里其他上映的电影都不是自己感兴趣的,看吧,那真是无聊而痛苦,不看吧,又觉得自己亏本了,反正怎么都没有只看一场的幸福度高的。
“嘿呀,您这话说得对哇,这样一来不仅客人们高兴了,我们也轻松许多呀。”
老板看着冬秀,眼里简直要冒出小星星来,他真是在这一行干太久,居然也变得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了,可这年月不耍点新花样就活不下去呀,这北京城里多少家茶馆都因为老成守旧最后落得个倒闭关张的下场。
冬秀觉得这老板十分上道,不仅一点就通,还很是谦虚好学,一点也没有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子就轻视敷衍她,大概好为人师是所有人的通病吧,总之看着胖老板那仿佛小学生一般求知若渴的乖觉眼神,冬秀是越说越兴奋,最后连广告宣传、包月打折、满十送一等现代常用的营销手段都说出来了。
反正在她的嘴里,这茶舍的前途是大大的,指不定明儿就能享誉京师呢。
老板听得也是颇为激动,仿佛是被传销组织洗脑了一般,只觉脑子发热,气血翻腾,恨不能立马就行动起来。
最后还非得请冬秀到东来顺去涮羊肉,冬秀倒是很心动,一入秋,胡竞之就带她去那里进补过了,那东来顺的涮羊肉不愧是北京一绝,特别是那浓郁鲜香的芝麻酱,啧啧,满口留香,回味无穷,配上那片得纸片般薄的鲜羊肉,真是好吃的没话说。
可惜,她是没那个口福了。
冬秀摸着自己下巴上冒出的几个痘痘,十分遗憾的推辞了老板的请客。
王妈是听不懂那些生意经的,可看那老板被太太几句话就哄得服服帖帖的,心里也不由得咋舌不已,都说无徽不成镇,这徽州人仿佛都成了精了,天生就有那做生意的本事,就连太太这样的深闺女子也能随口来段生意经,还能让这老于世故的老板心悦诚服,可真是了不起。
“马上就是十五了,咱们也去买些月饼吧。”正好那稻香村就在附近,冬秀便与王妈一路走过去。
“哟,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儿陆家给咱们回礼了,送的就是云腿咸味月饼。”
哎,人家这样殷情有礼,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伙计的推荐下,买了盒最畅销的团圆百福的月饼礼盒,打算明天过去拜访一回,别的不说,陆老太太倒仿佛真是个豁达的妙人呢。
第73章 拜访
为了给家里那俩孤男寡女制造独处空间,冬秀硬是带着王妈在外面磨蹭游玩了一整天,直至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将将从戏院里出来打道回府。
看着带弟那股子羞涩幸福的小女人神情,冬秀便知她俩的事基本算成了,真想不到,看着老实巴交的崔有粮居然这么有行动力。
“你俩倒是打算什么时候把喜事儿办了呢?”逮着个独处的机会,冬秀便直接问出了口。
带弟闻言先是脸上爆红,扭捏吱唔着不开口,后来见太太并无调侃打趣的意思,反而是很认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这才开口道:“我是想等到明年再说的,起码也要伺候着太太您把孩子生了吧!”
哟,千万别,那你真是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去了,不说冬秀没有什么勇气在这乱世里生孩子,就连胡竞之也仿佛是个隐性的丁克主义,对生孩子传宗接代这种事一点都不热忱,幸而她的经期一直很准,平日里算着安全期,到现在也相安无事。
其实这时候的避孕手段也很多,不提本国自古流传下来的各种土法子,就连国外也有药理的和物理的各式法子,只不过或者对健康有害,或者体验感觉不好,再加上国人一直以来多子多孙的想法,使用的人倒是极少,便是想买还不一定找得到途径呢。
“那他的意思呢?”冬秀收回飘飞的思绪,再次询问。
带弟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他自然是想越快越好!”
冬秀心下了然,崔有粮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有人自称宝宝,可在这时候绝对就是即将迈入老光棍行列的人了,现下有了喜欢的姑娘,这姑娘还不嫌弃他是个孤家寡人,自然想要尽快娶回去,只怕恨不得明天就能入洞房,明年就能抱上胖儿子呢。
“这样的好事哪能耽搁,你要是认准了他,那咱们就赶快操办起来,趁着天气凉爽,把喜事给办了。”见带弟有些犹豫,她又劝道,“你们要是愿意,婚后依旧住在这里,反正家里房子多,你不过是挪个地方而已,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呀!”
京城居,大不易。
这小两口都是没家没业,没根没底的人,要是叫他们出去另外租房子过,那生活压力可就大了,要是有了孩子,凭他俩一个拉车的一个做帮佣的,指不定都养不活呢,更别提送孩子去上学了,能继续住在这里自然是最好的。
带弟当即就要跪下来给她磕头,冬秀被唬得一跳,忙拦住了,“做什么呢,咱们可不兴这样的!”
看太太那一脸惊慌的样子,带弟倒被惹得笑出来,小姐这怕被人跪拜的毛病可真是一点没变,也还是那样善良肯为人着想,她上辈子肯定是烧了高香了,能遇到太太这样的好人,今后定要更加用心的伺候太太……
敲定了她俩的事,冬秀心下也十分高兴,叫了王妈按本地的风俗去采买婚礼用的各色物什,打算好好给她俩办一场。
“太太,我看这婚礼倒不必办,叫一桌酒席咱们热闹热闹就是了,他俩又没个亲朋友邻的要宴请,有那个钱还不如给他俩多置办些紧俏的用品,像被褥、衣裳、喜桶、喜盆之类的,再不济买些银簪子、金耳环的也划算哪。”
冬秀拍拍脑门,她光顾着高兴了,细想想还真是的,她自然是把带弟当自家人看待的,可在别人眼里她却不过是个下人是个买来的丫头罢了,谁会来捧一对下人的场呢,到时候她办婚礼却请不到宾客,岂不是尴尬,到底还是经事的老人想得周到些,便干脆全托付与她去办。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转眼却到了她回访周家的日子。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冬秀一早吃过早点,这才不慌不忙的带着王妈过去了。
周老太太果真是个妙人奇人,这才不过月余,居然也能似模似样的说国语了,虽还别扭生疏,可只要仔细去听,其中意思倒能领会个七七八八的,基本能做到沟通无阻了,对于一个一辈子都窝在家乡的老太太来说,学国语的难度估计只比新学一门语言逊色点吧,可她不但学了,还学得很不错呢。
反观那个大儿媳妇,身上照旧弥漫着一股暮气,仿佛身体里住着个七老八十的迟暮老人,与周老太太正好掉了个个。
至于王妈说的那个新来的人,冬秀也见着了,就是这家的二儿媳妇,那伶俐干练劲儿简直活脱脱一个再世王熙凤,看她那副活泼爽直的做派,倒不似江南水乡来的小女人,有了她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活跃气氛,冬秀才不觉尴尬了。
叫谁来说都是这二儿媳更讨喜些,有她在,那本就木讷寡言的大儿媳妇简直就被挤兑得没地站了,活似个隐形人一般,可冬秀暗自观察着,却发现周老太太并没有随着性子一味的喜欢偏袒二儿媳,对那大儿媳倒是颇有几分照顾和怜爱。
“我们才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出去胡乱走动,整日困在这大宅子里,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真是怪不自在的,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现在可真是后悔了,当初被老大给哄了来,连乡下的祖宅都给卖掉了,现在是想回去也不能了。”
周老太太可不是个悲观的人,现在能半嗔半怨的说出这番话,可见真是无聊得狠了。
以前在乡下生活时,多么惬意自在啊,平日里做做针线,逗逗孙子孙女,又或者与老人们闲话说古,又或者捡那有趣的话本子看看,再不济还能田间地头的随意溜达,哪像这城里,人挤人、车赛车,风沙也大,气候也燥,又满是陌生的口音,叫人连逛一逛的兴致也没有。
二儿媳忙劝道:“娘,您就是初来乍到的还不习惯,故土难离,谁都有这么个适应的过程,不信您问胡太太,我看她如今就适应得很好哇!”
这位二儿媳的国语居然比周老太太说得还要好些,也是叫冬秀叹服的,想她家里的带弟,那可是足足花了三个月才说得有些腔调的。
“没错,我刚来的时候也很不适应,想家,想我娘,可慢慢的就知道这里的好了,这儿毕竟是天子脚下,全国之首呢,那繁华锦绣可是咱们乡下没法比的,不说别的,就是吃喝玩乐,也能叫您天天不重样的受用好些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