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罚抄 (第2/2页)
翰林院众多侍读学士,自上到下都对这娇贵的永嘉长公主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只有前探花郎柳长彦愿意接下这份苦差事。
说是自愿,不过是见他是从江浙一带风尘仆仆赴京赶考的寒门学子,上京无一亲戚,无权无势,不及状元榜眼家势阔绰。两三年的时间,状元和榜眼都已得到升迁,如今只有他在翰林院当一名默默无闻的编修。
这份差事才落在柳长彦的身上。
永嘉长公主殿下岑玉皎是燕诚帝最为珍重宠爱的长女,是已逝文德皇后唯一存活下来的独女。
燕诚帝与先皇后乃少年夫妻,从东宫一路相伴扶持走到帝后之位,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十年夫妻两人共育三子,长子岑玉宁三岁夭折,与岑玉皎同胞的弟弟生产中因在腹中憋闷过久一出生就没了呼吸。
接连痛失爱子,先皇后悲伤过度,整日缠绵病榻,以泪洗面,药石罔效,最终在岑玉皎三岁那年因忧虑过度而撒手人寰。
燕诚帝悲切,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与先皇后容貌秉性相似的长女岑玉皎,不仅年幼就拥有永嘉长公主封号,食邑千户于富庶江浙之地,就连出嫁时后修筑在上京的公主府都已选址修葺大半。
起初,自荐枕席的翰林院学士几乎踏破了燕诚帝的御书房门槛,其中朝堂上不乏威望极高的老先生,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子卑躬屈膝地讨好着岑玉皎。
哪知永嘉长公主顽劣不堪,常常捉弄这些礼数规矩严明的老古董。
燕诚帝虽嘴上训斥,却从不施以惩戒,妄图攀附岑玉皎权贵地位的学士都讨得苦果,不堪忍受,纷纷请辞。
这才将这份看似香饽饽的差事交付给毫不起眼的柳长彦。
岑玉皎极为厌恶柳长彦冷情淡泊的模样,尤其是将她那些捉弄人的小手段一一化解后眸底似乎闪烁着不屑的光芒,彻底触到了骄纵跋扈小公主的神经。
从来只有她能轻蔑地看别人。
偶有怨怼柳长彦便搬出燕诚帝的名号压她一头,偏偏父皇忽然对她严加管教,岑玉皎咬碎了银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许策也常在她耳侧念叨着柳长彦的目无下尘、拒人千里的倨傲,致使岑玉皎对柳长彦的厌恶更甚。
岑玉皎揉搓着桌上的白纸,仿佛这就是那令人讨厌的柳长彦,咬牙切齿碎念道:“该死的柳长彦,讨厌的柳长彦……”
她自小到大都是在宫中长大,周身环绕着毕恭毕敬的侍女下人,没听过几句真正的腌臜埋汰话,骂来骂去也只有那么无关痛痒的几个字。
清蕊听得心底发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殿下!殿下!”冬儿气喘吁吁,未曾推开云光殿的门就大声嚷嚷着。
岑玉皎微微拧眉,抬起眼皮向外望去,恰见冬儿推开殿门,裹着一身的风雪寒意踉跄进来,压抑不住的激动之情。
“后面有虎豹豺狼追着你吗?”岑玉皎见冬儿顶着满头雪花银丝,顾不得清理就仓促踏进殿中,忍不住打趣道。
冬儿摇摇头,唇角掀起一丝笑意,“没有虎豹豺狼追着奴婢,不过奴婢却见到了许侍讲。”
“真的?”永嘉长公主一扫刚刚的丧气,直起腰板,清澈盈盈的眼眸里倒映着粲然雀跃之意,闪烁如星,明媚而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