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怼人会死吗 第32节 (第2/2页)
顾歧也不恼,扇子不紧不慢的敲打着,神色淡淡:“父皇,我们生在长安,对灾民情形一无所知,贸然放灾民进城,谁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骚乱,所以老七以为,比起放灾民进城,派侍卫与太医出城安置救助更为稳妥。”
“呵。”荣王道:“老七好一个铁石心肠,赣县灾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好不容易抵达长安城下,却只能见到紧闭的城门,他们信赖依仗的朝廷将他们视作虫蚁,避如蛇蝎,将是何等寒心!父皇!”他语气诚恳,忧虑:“此举怕是会失了民心啊!”
皇帝阖眸,他一手捏着鼻梁,呼吸深沉,良久,他道:“老七说得对,外地流民不知深浅,不能贸然放进城。”
荣王面色骤变。
“去集结太医院众人,带够补寄,安排侍卫护送,在城外一里处搭建避难所,安置灾民。”皇帝道:“他们有怨也罢,朕不能拿长安城内的百姓当赌注。”
“父皇。”顾歧忽然拜倒,低声道:“老七愿带人前往拦截他们,还望父皇将搭建避难所的事由全权交予老七,只说皇城内未知此事,一切皆是老七做主,消息本由老七传入,这个恶人也应由老七来当。”
皇帝微微动容,他坐直了望着顾歧,瞳孔深处有炯炯的光在闪烁,连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和缓。
“老七,你不愧是朕与霜妃的儿子。”他含了一缕笑:“朕允了。”
顾歧双手执扇,拱手领命,一旁的荣王的身形颓然轻晃,眼眸深处翻涌溢出了毒液般的错愕与愤怒。
***
秦韫将苏敛抱回侍卫房,生了火,又将厚褥子抖开替她掖好,苏敛一直在打寒战,呼吸急促,脸颊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秦韫伸手在她额际一探,烫的骇人。
“这可怎么是好?”他有点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
“秦韫……”苏敛细若蚊蝇的开了口,她竟然不知几时醒转过来,从沉重的被褥下艰难的伸出手,哆嗦着触碰上秦韫的手指。
秦韫触电般的回神,猛地反握住她,用力的将她寒热交集的手包在掌心里,心情焦灼难当:“我在!”
“紫苏,桔梗,麻黄茸……咳咳。”苏敛咳了两声:“你拿纸笔记一记……”
秦韫迅速醒悟,连忙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了纸,摊平放在膝头,潦草的记着:“你说。”
“炙桑皮,杏仁,云苓,天冬,贝母……”苏敛半喘半说:“一碗水煎了服下就能退热,麻烦你了秦大哥……”她头一歪,体力耗尽,再也撑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最后三个字猝然拨动了秦韫的心弦,有热流在胸膛里涌动不止,他单手将那方子折了塞进前襟,依依不舍的握着苏敛的手,小心的放进被子,起身。
他走到门前,步伐停顿。鬼使神差的又折了回来,俯下身,在苏敛的额际轻轻一吻,柔声道:“等着我。”便疾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川:我是不是忘了提某个重要人物?
秦韫【捧心】:她叫我秦大哥哎.......
顾歧:解围的不是我吗?我真的是男主吗?怎么好像有点绿了........
苏敛:好气啊,我就不能直接昏过去吗?还要自己背药方子!我真的是女主吗?
***
一卡文就暴饮暴食,于是下午吃了全麦面包,毛毛虫面包,米老头,奶茶还有辣条.....吃完了发现依旧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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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苏敛有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浑身乏力, 膝盖处又是几经碾压过后的剧烈的疼痛, 她昏过去后,便堕入了深沉如泥沼般的梦境。
闷热的天, 草木枯黄, 风里裹挟着腥咸的味道, 她攥着母亲的衣摆,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
天地连成一片, 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好像永远不会有终点似的, 她的腿好短, 迈不开步子,总是走着走着就与别人拉开了距离, 她不得不随着母亲小跑着追上, 每次走一段便要跑一段,气喘吁吁, 很累,很难受。
终于,大部队停下来了,他们就在这满是蛇虫的坑洼野地里驻扎下来, 各自掏出携带的干粮和水囊, 啃两口,润一润,他们中间的人大多很久没有洗澡, 坐在一起便有浓重的酸臭味萦绕,刺鼻,她紧靠的坐在母亲身边,握着小半个馒头,抵在鼻子下,迟迟下不了嘴。
也不知在那野地里待了多久,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渐渐地耗尽了,怨声载道之后,周围的人开始吃泥土,吃杂草,吃虫蚁,刨水沟里的泥水喝,他们浑身肮脏不堪,须发打结,却都像疯了一样,用尽一切办法苟活下去。
她打心眼里生出些惧意,伸手抱住了母亲,母亲在她耳畔沙哑的低语,像是梦呓一般。
敛敛,我们不会那样的。
敛敛,躲过这阵就好了。
到长安,就好了。
她在这样的催眠中再次昏睡过去,睡梦中她会忘记饥饿、恐惧,却在一片蚊蝇成群的“嗡嗡”声中惊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从母亲的怀里抽身而出,天际半明半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母亲没有被惊醒,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迷惘的在辽阔的荒原中踉跄而行,蚊蝇一直在她的脚边缠绕飞舞,碰撞纠葛,无论她怎么跺脚也甩不脱,四野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变得粘稠了,除了那种熟悉的挥之不去的酸臭味儿,仿佛多了一丝古怪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她走了两步,一脚踏入水坑,险些摔倒,泥水四溅,她顾不得脚下,看见前头杂草里有人,是一对儿夫妇,趴在地上熟睡,背上用布袋绑绳携带着一个孩子。
晦暗不清的光线里,看不清那对夫妇的脸,可那孩子仰朝天的脸袒露着,双目紧闭,面色灰败,手上脖子上都密布着奇怪的褐色斑痕,青头发亮的大苍蝇嗡嗡的落在他的鼻翼侧面,孩子一动不动,被她伸手拂开。
“你饿吗?”她忧心忡忡的开口询问:“你爹娘是没有干粮给你吃了吗?”
孩子依旧一动不动,头诡异的倾斜着,像个枯槁的布娃娃。
她胸口发闷,升起一丝忐忑,像是早早的有了唇亡齿寒的预感,从袖子里摸出没吃的小半个馒头,递到那孩子的嘴边:“苍蝇飞来飞去的好脏,你别睡了,起来吃馒头啊。”
无人回应。
她眉峰拧起,浑身发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意识种在了心底,顷刻间滋生疯长,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林立起来,她颤抖着手伸出去,凑向那孩子的脸。
“敛敛!!!”身后炸开一声女人的尖叫,穿透天际,如一根针刺入耳膜,母亲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将她拉离了那死气沉沉的一家三口。
成团的蚊蝇轰然而散,天光乍泄,照亮了整个荒原,她愕然的转身,四顾,杂草里,水沟边,树荫下,到处都是成堆乱躺的人,手脚姿势僵硬的压着,一簇一簇,一团一团,他们面色灰败,满身病斑,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更不可能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