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2/2页)
“大半夜的给我送夜行衣,你也蛮拼的嘛,人间自有真情在……”街道角落里,张闻一边整理着夜行衣,一边随口调侃着身前昏迷的家伙。
由于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并未下狠手,只是刀背打晕了事。
书房内,金安成对着面前的玉像郑重地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良久,他睁开眼睛,心中的忐忑稍微抚平,可总有一件事情卡在心里,让他惴惴不安。
“希望老天保佑……”他吐了口气。
“是啊,希望老天能够保佑你。”沙哑刺耳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
金安成腰背一绷,想也没想就将玉像推倒,发出碎裂响声,同时滑步转身,施展出“阎罗追魂”的绝技。
可是,双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碰到。
直到此时,金安成才看到书桌之后坐着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神秘人,他脸上戴着一张小孩玩闹的简陋面具,上面画着一个嬉笑的猴头。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护卫呢?被这笑嘻嘻的猴头一看,金安成脚底板涌起一股寒气,当机立断就往窗口扑去。
眼前一花,他再次看到那张嬉笑的猴脸出现于自己眼前。
“如果你再跑,我就先砍掉你的腿。”沙哑难听的声音传入金安成的耳中。
这让人心惊肉跳的身法镇住了金安成,而且对方没有直接动手,让他的搏命决心也褪去了不少,于是额头隐现汗珠地道:“可是‘十二相神’中的‘申猴’先生?”
如果打得过,等等也打得过,如果打不过,现在动手,肯定会激怒对方,说不得会被点上穴道,让寻机逃跑成为梦幻泡影。
“既然认识我,那就放弃幻想,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吧。”张闻继续沙哑着声音道。
金安成双手隐含招式,脸上堆满笑容地道:“不知申猴先生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段明诚失踪前做过什么?”张闻开门见山。
金安成眉头一皱:“申猴先生,这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我已经向费总捕头详细交代过了,那晚,段公子定了雅间,宴请少城主和费总捕头,并未叫清倌儿,也屏退了我,大概半个时辰后,少城主和费总捕头相继离开,段公子也出来结账,与平时相熟的‘夜月’调笑了几句,但他没有留宿,直接离开。”
“他前后与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都是关于酒席之事。”
“他应该是在归家途中失踪的,但沿途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是吗?但我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张闻开始诈金安成。
金安成脸色不变:“申猴先生恐是被流言所惑,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
张闻也不说话,沉默着打量金安成,这样的气氛配上嬉笑的猴头,分外让人感觉压抑。
金安成略微局促地道:“申猴先生,你不相信?”
“你说呢?”张闻随口反问,接着沉下嗓音道,“你好像有三子两女,还未抱孙子吧?”
“你什么意思?”金安成的目光变得锐利,脸色却极其难看。
张闻悠然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掉他们,看你能承受得了多久,嗯,据说你最宠爱小儿子,那就从他开始吧。”
他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纯粹是吓金安成,不过“十二相神”心狠手辣,什么任务都接,怎么完成任务都行,毫无底线,名声在外,由不得金安成不信。
有的时候,坏名声也有好用处。
金安成脸色愈发难看:“申猴先生,我句句属实,不要逼我。”
“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张闻哼了一声,故意侧身往外,“你小儿子好像住在西边院落吧?”
金安成怒火焚心,却没有丧失理智,一边揉身上前,双手分别抓向张闻的喉咙和右手,一边放开喉咙,就要大声呼喊,引起护卫警觉,不求他们能来救自己,只求他们将动静弄大。这可是天定城,十二兽也只敢秘密行事!
侧身往外乃是虚招,张闻不进反退,鬼魅般错开了金安成双手,撞入对方怀中。
金安成见申猴身法奇诡,不得不强行兜过双手,反抓张闻背心,呼喊暂时卡在了喉咙。
张闻不闪不避,挺背硬抗,戒刀一抽,直指金安成的喉咙。
金安成抓住张闻的背心后,十指陡然发力,却像抓中石头,只有点点“石屑”纷飞,指尖一阵剧痛。
他刚暗道一声不好,戒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张闻左手点出,连封金安成几处大穴,桀桀怪笑道:“金楼主,大家都是斯文人,何必动手动脚,打打杀杀。”
故意激怒金安成,卖了个破绽后,张闻顺利将他擒下。
若是正常时候,张闻压根儿不担心拿不下对方,但深更半夜,若不能迅速制住对方的话,很容易惊动他人,引来天定城总捕头,少城主,甚至城主崔栩。
“你想怎样?”虽然失手被擒,但作为**高手,金安成还是有几分光棍之气的。
张闻沉下语气:“我想听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金安成看着横在自己喉咙上的戒刀说道,目光略微闪烁。
张闻沙哑笑道:“你最好老老实实,我们‘十二相神’一贯很有信誉,说杀你全家,那就绝对会杀你全家。”
或许是十二相神这块“金字招牌”管用,也或许是金安成年纪已大,重视家人胜过其他,他叹了口气道:“非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如果说了,你还有机会带着家人财物逃命,若是不说,现在就会死全家。”张闻心情不错,总算将金安成诈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也分外体会到“**”办事的好处,若是段向非在此,以他堂堂正正大侠宗师的身份,就算说得出这种吓唬的话,金安成听到也不会信,而“十二相神”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说杀全家那就真的会杀全家。
也难怪段向非会找“十二相神”调查。
金安成沉吟了一下道:“那日段公子送走少城主、总捕头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与夜月调笑了几句,出门拐去了后面一处安静院落。他在那里还订了一桌酒席,宴请别的客人。”
“那客人披着黑色长袍,面巾蒙头,看不出容貌年龄,但应该是男子,大概有申猴先生你这么高,身材偏瘦。”
“段公子进了院子后,就打发我离开,我觉得事情诡异,担心对少城主和费总捕头不利,于是绕到另外一边,听了下墙角。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我只隐约听到雪神宫几个字。”
“雪神宫……”张闻轻声重复了一遍,到了这个世界后,自己遇到的事情居然大部分能与雪神宫扯上关系。
金安成看了看那张嬉笑的猴头面具,继续说道:“事关雪神宫,我不敢大意,虽然听不清楚,还是在那里努力,可渐渐的,院内没有声音传来了,我惊愕之下,顾不得其他,绕回正门,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再无一人,只有吃剩下的酒菜。”
“从此段公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里面可有打斗的痕迹?”张闻仔细询问。
金安成摇了摇头:“不仅没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一锭银子留下,可能段公子是自愿跟着对方离开的吧,也可能他武功低微,轻易被对方擒住。”
“银子可有特殊?酒菜内可有迷药毒物?”张闻绞尽脑汁,从自己看过的小说里想着哪些可以作为线索。
金安成再次摇头:“银子是段公子的,上面有他家的印记,酒菜没有任何问题,现场也没有任何衣物碎片落下。”
“申猴先生,我所知道的都全部说了。”
那张嬉笑的猴头面具轻晃了一下,让金安成有点不安,接着他就听到沙哑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开口了:“讲的很清楚,但有一个问题,你隐瞒的部分好像不值得你如此隐瞒。”
这部分内容,大大方方说出也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隐瞒?
金安成的脸色顿时发白,过了良久才嗫嚅道:“是,是费总捕头让我隐瞒的,我不敢不隐瞒。”
“费正青?”张闻看着金安成的眼睛。
金安成点了点头:“是,段公子失踪后,第一个来调查的就是费总捕头。他捏着我的把柄,武功又强过我,我不敢不听,至于他为什么要隐瞒,我确实不知。”
“不错,金楼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很遗憾没能杀你全家。”张闻呵呵笑道,身形一晃,诡异地闪到了书房外面,两三下之间就消失于金安成的视线内。
穴道被封的金安成自然无法阻挡和追赶,喘了几口气后,大声地呼喊起来,很快,护卫赶到,诚惶诚恐地帮他解开穴道。
然后,他铁青着脸让护卫退下,自己呆呆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过了整整半个时辰,他才缓缓起身,看了看外面的护卫,趁他们不注意,推开窗子,闪入了外面的黑暗,然后翻出院子,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哼,任你奸诈似鬼,又怎及我‘见多识广’……”高处,张闻盘腿坐于房檐阴影里,看着金安成悄悄摸出院落。
他看过很多小说,知道类似的情况下,往往会发生一些变故,比如有人来将金安成杀死灭口,比如金安成未说全部真话,等自己离开后,就前去禀告幕后之人……如此种种,张闻虽然觉得是小说家言,但还是决定在外面继续潜伏,观察后续动静,等到快要天亮才离开。
他跃上房顶,悄然无声地跟着金安成。
金安成蹿高蹿低,忽前忽后,时左时右,在天定城内乱跑了足足两刻钟才摸进了一处看似普通的院子。
这并非他发现了张闻,而是多年湖,习惯性兜个圈子改变方向,永远当成有人跟踪。
张闻轻轻落在瓦片上,如一根羽毛着地,没有发出半点响声,然后看着金安成对院子很是熟悉地前进,抵达了一间厢房,有节奏地敲响房门。
“这厮倒是奸猾,差点就跟丢了。”张闻藏于屋檐阴影处,暗自嘀咕道。
他这是第一次跟踪他人,若非神行百变小成,步伐精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面对金安成的习惯性摆脱,恐怕要么已经被发现,要么担心被发现而跟丢,犹是如此,一趟下来,也让张闻起了一身白毛汗,堪比练功半天。
“这处宅院普普通通,肯定不是费正青的府邸,金安成到底想找谁……”张闻皱眉思索着,作为天定城权势排在前十的总捕头,这“寒酸”的两进院子绝对不可能是费正青的家,“莫非金安成刚才所言依然藏有谎话?”
咚咚咚,咚咚咚,金安成有节奏地敲了一阵后,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他一个闪身便窜了进去,并习惯很好地随手关门。
见状,张闻顺着梁柱,缓缓从屋檐滑落,如树叶飘零,在静静的夜里,毫不起眼。
双脚刚刚粘地,张闻步伐展开,身如轻烟,两三步间就躲到了那间厢房的窗外。
安心听了听,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后,张闻悄悄站起,手指沾着唾沫地戳向白色的窗纸。
微不可闻的声音之后,窗纸上多了一个孔洞,张闻一只眼睛半贴了上去,打量里面。
没人!
里面是一间桌柜床齐全的普通厢房,但没有一个人!
刚才进去的金安成也不见了!
张闻心一紧,再次打量,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人后,轻轻推开窗户,鱼跃入内。
刚刚脚踏实地,张闻忽然想起一事,若里面没人,那刚才谁给金安成开的门?
啪啪啪,鼓掌声从床侧响起,张闻戒刀一横,也不惊慌,抬眼望了过去。
只见床侧的箱子被人推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旁边站着金安成和一个马脸长须的中年男子,鼓掌的正是后者。
果然是地道,金安成看来是想从这里去附近宅院,那才是他的目的地,嗯,旁边就有一座宽广的府邸……张闻大概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金安成吹亮了手中火折子,笑得很是狰狞,额头肉瘤乱抖:“多亏老子江湖经验丰富,在地道内又多等了一会儿,否则就等不到申猴先生你了。”
这时,或许是看到了火光,外面其他厢房陆续有开门的动静,说话声压得很低,迅速将这间厢房围住,显得有条不紊。
“这位是?”张闻看也没看金安成一眼,嬉笑的猴头面具对准那马脸长须的中年男子。
“申猴先生,装腔作势不是好习惯,你们十二兽还会认不得费某?”中年男子声音粗豪,但有种奇怪的尖锐。
“原来是费总捕头,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半夜在这里,莫非独自赏月?”嬉笑的猴脸让人看不出张闻的表情。
费正青笑道:“不愧是江湖上最神秘最诡异的十二兽,申猴先生真镇定,换做是我,此时恐怕已经在寻机逃跑了。”
“说来也是凑巧,费某今晚刚好有事在身,打算从地道外出,却正正撞上了申猴先生。”
说话间,金安成走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准备夹击张闻,口头奉承道:“多亏总捕头深谋远虑,立下了地道来往的规矩,否则还真逮不住申猴先生。”
“哈哈,也是你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费正青手中多了一对判官笔,随口赞扬了金安成一句,“申猴先生,何不束手就擒?以你的实力,城主当有怜才之心。”
张闻嘿了一声:“其实,不管你们想的多周到,江湖经验有多丰富,我只知道一点。”
“什么?”面对申猴的镇定,费正青有点凝重。
“我只知道,你们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张闻就鬼魅般扑向了费正青,脚下步伐变化连连,让人把握不住他的身影,手中戒刀虚斩,直指费正青脖子。
面对这样的身法,费正青暗赞了一句名不虚传,侧身让开,判官笔急打张闻头部大穴。
与此同时,金安成从侧面攻来,双手十指勾起,宛如鹰爪,抓向张闻背心穴道。
知道你有横练功夫,但打穴正好克制你!
张闻身不摇,脚不动,原本前斩的戒刀突然从侧面撩起,挑向金安成胸腹,同时微微侧头,全力运转金钟罩,皮肤之上泛起了一层暗金色泽,如同寺庙里的罗汉之像。
这一侧头,费正青的判官笔未能打中张闻太阳穴,而是直接点在他耳边穴道。
再有横练功夫,要穴被点中,一样无能为力,你又不是四十年纯阳童子功的悲苦神僧!
钢做的笔尖点中了张闻耳侧,发出叮一声脆响,就像打中了金身佛像。
暗金内敛,映照火光,衬得费正青又惊又惧的脸庞分外难看。
挑向金安成的戒刀,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从难以想象的角度收回,崩飞了费正青的判官笔,刚才竟然又是虚招!
一招得手,张闻似猛虎下山,刀光如织,没用多久就将根本破不了自己防御的费正青和金安成全部擒下,封住了穴道。
金钟罩第四关练成后,除了眼睛、脐下等罩门和太阳穴、膻中等几处要穴,张闻其他地方都得开窍级的水准或利器级的兵器才能破防或透穴。
“我说过,你们打不过我。”张闻在面具背后,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费正青作为成名已久的高手,一双判官笔名闻南北,少有对手,在宗师以下,自认为是最顶尖的那部分人,可今天,面对“十二兽”之中的申猴,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对方明明没有宗师的特征,实力为何能如此可怕?他到底练得是什么横练功夫?
这一战让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创伤。
“费某确实低估了申猴先生你的实力。”作为湖,他还是迅速稳定了情绪,“之前你们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务,天定城都有搜集相关资料,以判断你们的实力,谁知申猴先生你竟然一直没有用过全力,呵呵,原来你最擅长的不是刀法。”
“谁告诉你们我最擅长刀法的?”张闻笑着问道。
费正青听出调侃之意,叹了口气道:“是我们判断出错,申猴先生你最擅长的原来是横练功夫,不知与法玄宗悲苦神僧是何关系?”
“我很佩服费总捕头你啊。”张闻突然感慨道,“换做是我,若被人擒住,恐怕做不到如此镇定地东拉西扯,还有闲心打听我的出身来历。”
费正青苦笑道:“我出身捕快,习惯盘问了,而且我知道申猴先生你来是想打听段公子失踪之事,非为杀人,费某只要老实交代,当不会丢掉性命。”
“是啊,申猴先生,我听说你们‘十二相神’有句话是:‘没必要为任务之外的事情杀人,太浪费精力了’。”金安成附和道,生怕自己连续的撒谎和作对激怒申猴。
张闻似笑非笑地道:“也不一定,我杀人看心情,今晚明月高悬,光华普照,正是杀人之夜,如果你们让我不满意,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了,也是你们全家的忌日。”
他一直想说说这些狠话,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反派这些对白特别带感。
费正青作为天定城总捕头,很能克制惊恐的情绪,脸色不变地道:“费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金楼主为何深夜来此禀报,莫非他对我撒谎了?”张闻低声问道,外面围住院子的人因着里面没有命令,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状态。
金安成沉声道:“费总捕头交代,有人来打探此事,一定要立刻禀告他,不过,不过,有个地方,我还是撒谎了。”
他主动坦白地说出。
张闻想了想,将费正青提到另外一边道:“小声回答金安成什么地方撒谎了,然后我会问他,若不一样,嘿嘿……”
费正青压低声音:“他只有一个地方撒谎了,那就是房间内有线索留下。”
“桌底有一片龙槐树的叶子,那种树只有城东大悲寺内有,应是神秘人不小心粘在身上带来的。”
“所以,我连夜抽调人手,搜查了大悲寺,谁知慢了半拍,没有抓到疑犯,只找到更多线索,全部指向雪神宫余孽。”
“我们怀疑段公子失踪之事正是他们所为,因为段公子一直对雪神宫宝藏很感兴趣,没有停止过寻找线索的努力。”
张闻静静听着,内心重复着雪神宫宝藏几个字。
费正青忽然笑了笑:“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让安成隐瞒了真相,但闲隐先生是知道这些的。”
张闻眼睛微微眯起,段向非知道此事?为何不在资料上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