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异域美人(十) (第2/2页)
所以周俭哪怕面对这个还未从药物中完全清醒的不良人,也格外谨慎。
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周俭心里打鼓,夫人将这个不良人迷晕后,并未有任何苛责,不仅亲自照料一番,还特意准备了酒菜。这种待遇,可是连他们这几个义子都未曾有过。
周俭暗暗揣测,想起了坊间的一些传闻。
听说大多数不良人除了官面的身份外,还拥有其他的身份为自己进行掩饰。这些身份复杂、隐秘,除了寻常的商贾匠人,还不乏高门子弟、天下名士。也许今日在街上撞见的那个吊儿郎当的衙内,背地里就是一个冷酷凶厉的不良人。
难不成夫人识破了这人的真实身份,而这个身份令夫人和义父都要礼敬几分?
周俭暗自心惊,想着如果那件事情被这个不良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至于夫人看似悉心照料,实则软禁的行为,他则是不以为然。作为秦国公的义子,更加胆大包天的事他都干过,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也好,那就看看国公府的菜色。”
宵征自知无法强闯,索性放松地仰躺在石阶上,双手枕着后脑,欣赏起月色。
周俭见他这般悠闲模样,更是笃定他身份非常,越发小心对待,招呼侍候在一旁的婢女去取酒菜,自己板板整整地坐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你入府几年了?”
宵征忽然问到。
“七年多了。”
“秦国公准备什么时候让你独自历练?”
“明年就要去燕州了。”
两个年轻人在月色里,就着婢女拿来的酒菜自然地交谈起来,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几句之后,就像两个久违的老友,熟络起来。
“燕州?好地方。”
“哈,当然了!那可是义父征战过的地方。”
谈及此,周俭的言语中多了几分向往与激动。要知道,府中年纪稍大的几位兄长都早已远赴边郡,或是出任地方,只有他和另一名兄长至今无所事事,在府中帮闲。
但好在几个月前,周烨终于决定让他们前往燕州,各自出任一名伍长。作为义子,周俭自然听过不少周烨在燕州战场上的英雄事迹,所以能去到燕州,他是极为兴奋的。
“你很崇拜秦国公?”
“这是自然。他不仅是我的义父,更是我们的大英雄,当朝第一武将!”
他痛饮一碗烈酒,大声说到。宵征却只是低声一笑,没有回应。
周俭见宵征似乎不太认可,也不恼怒,反而趁着酒劲儿,问起宵征在不良人中的见闻。
长安不良人,这个他从小听到大的神秘组织,其中不知多少传闻曾让他心向往之,甚至一度缠着周烨,要他帮自己加入不良人,直到被吊在树上暴揍一顿才消停一二。
如今有正儿八经的不良人坐在眼前,他自然不会错过。
宵征也是来者不拒,专挑一些不涉及机密的奇闻异事讲给周俭听。不知不觉,二人关系更近了一层,院子里满是酒气和欢笑。
酒足饭饱后已是月上中天,子时的更声已经打过。周俭命人收拾了饭菜,起身往屋里走去,看样子今夜是要在这里住下。
宵征急忙到:“诶,你怎么进去了?”
“夫人交待了,今晚要看住你。”
周俭有些尴尬地回答到,刚才还相谈甚欢、亲如老友的两人,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宵征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大声抱怨:
“我刚才睡了这么久,现在哪里还睡得着?不如你带我去逛逛吧。”
周俭一愣,觉得宵征说的有些道理,但却有些犹豫,本能觉得他有其他图谋。
“怕什么,我的兵器、面具,都放在这里总行了吧。”
宵征急忙站起身,小跑到屋内,指了指说:“再说了,有你在看着,我还真能跑了不成?”
尽管宵征如此保证,周俭还是游移不定。
“这大晚上也没什么好逛的,不如再叫点酒菜,我们再好好喝一顿,等到明日早晨,我再带你去逛一逛。”
“喝不了、喝不了!其他地方不能逛,演武场总能去吧,早听说秦国公府的演武场是全长安最大的,不如今日就趁着月色,让我见识见识?”
听到宵征只是想去演武场,周俭终于是放下心,带头走出了院子。
一路行过国公府中的阁楼小院,终至演武场。
这里左右皆是高高的院墙,隔绝了其他院落的浮华与街道上的吵闹,自有一派杀伐果决的气息。
正中是一片沙地,月光照耀在细密的沙土上,反射出亮白的微光。周俭踏上沙场,脚下有轻微的咯吱声,他满脸惬意,有某种力量在身体里酝酿。
宵征跟在他身后,挥舞手臂、扭动腰背,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如今府里只有我和七哥倒是少有人来用这演武场了。”
周俭径自走到演武场正中,语气遗憾,脸色不太自然的指向演武场旁的一排房舍。
“那里有义父收集的各式兵刃,刀枪剑戟无所不包,都是天下名器!长安城内,除了陛下的内库,也就我们这里的兵刃样式最全、品质最精了!”
谈起兵刃,周俭眼中冒光,隐隐有些摩拳擦掌。
还是个武痴?
宵征心中暗笑,跟着周俭走近了房舍。
房舍沿着墙而建,极为广阔,但只有正中间开有一扇大门。
周俭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点燃一盏油灯。灯火着凉了屋内,宵征抬头便是一副大字。
兵!
字形飞舞,如刀剑相交,煞气十足。
“这是当朝名家任意之所写,义父可是求了他好多天,这老头才勉为其难地写了这一个字。”
周俭随口说着关于这些逸闻,带着宵征左拐进入一间小房。
“这里共计十五间房,左八右七。这间是刀字房,内藏有蛮蒙马刀、西域弯刀、西凉□□等共记二十七柄宝刀。”
周俭如数家珍,随手抄起一柄短刀耍上几招,刀势纯熟,刀意隐而不露,一看便是刀中好手。
宵征对刀没有什么兴趣,看过几眼便转头往更深处走去。
可当他刚刚走到门口,却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杆枪。
一杆长逾七尺的□□正静静架在这间房的窗边。
枪杆直而不曲,有着层层的疤痕。枪尖由纯铁铸成,斜指朝天,在月光下闪着乌青色亮芒,一缕赤红色枪缨斜斜垂下,似是老将长髯。
宵征走近前,仔细地看着枪身上的累累伤痕,似乎通过这些疤痕,看到了这杆枪的主人经历过的场场血战。
他颤抖了一下,身体紧紧绷起来,用力的压抑着什么。
“这杆枪虽然也算不错,但在义父众多藏品中实在算不得出色。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摆在这枪字房最显眼的地方。”
“也许这杆枪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吧。”
周俭似懂非懂地点头,听着宵征嘶哑的声音,总觉得其中藏着一丝悲伤。
他还要继续深入,介绍其他兵刃,却听到宵征嚷起来:
“光看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过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