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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2/2页)

若是不曾重遇,或许李睦只会想着,他少时惦记的小姑娘,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平安喜乐简单快活,大抵也不会生出这许多的贪念。

可偏偏,命运让他重遇了沈玲珑。

让他见到她的泪水,见到她的难过。

让他生出贪念,生出不甘。

李睦握着玲珑手腕,揽着人飞身上了屋顶,往边城城门而去。

小院里方才叩门的暗卫,沉脸立在房门处,抬首遥望两人踪影消失的方向。

一旁的婢女满脸懵滞,瞧着满院拿着刀剑的黑衣人,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竟晕了过去。

暗卫扫了眼她,将她抬到了一旁,心道真是不中用。

眼瞧着玲珑两人身影彻底消失,这暗卫低叹声,启唇道“罢了,李睦的身手,不见血自是拦不下他,送信鸽给主子罢,告知主子,李睦已然带着姑娘去了城门方向。”

边城之地,只有一处出口,便是边城城门。

为了设防抵御鞑靼,护卫城池,祁祯在这边城地界,只设了一处城门,来往的人马皆只能从一处进出。

今夜李睦来的轻易,是祁祯特意请君入瓮,可到了此时,他再出去却是难了。

这头李睦带了玲珑飞身往边城城门赶去,另一头城门处,却早已布下了人马,祁祯人就在城门处候着他。

今夜月明星稀,城门之处候了两驾马车。

马车周围,更是立着不少的人马。

其中一驾马车内,是祁祯和郑经宴。

两人对坐在马车内,面前摆着一副棋盘。

时辰一点点过去,祁祯手指握着棋子,久久不曾落子。

其实这棋局并不难,只是祁祯此刻心乱了,这才良久不曾落子。

外头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祁祯眉心微蹙,收拢掌心,将棋子收在掌中,抬眼往车门处看去。

外头暗卫禀告说小院那边的信儿送到了,话落便取下信筒,撩开车帘子送了进来。

祁祯瞧着那信筒,眸光微滞,顿了一顿后,方才抬手接下。

一旁的郑经宴视线同样落在信筒上,瞧着祁祯将其打开。

信纸打开,祁祯眉心蹙着,什么话语都不曾说。

郑经宴却从他神色中看出了不对劲,心道,这一趟来的可真是赶上好戏了,唇角不自觉微勾了几分。

这微勾的唇角,落入了祁祯眼里,自然也暴露郑经宴看戏的心思。

果不其然,郑经宴还正等着看戏呢,对面的祁祯却突然开口道“朕还有要事要办,送世子回营。”

话落,便示意郑经宴下车。

郑经宴一懵,刚欲开口,抬眼细看祁祯神色,当即便住了口,抬步下车。

看戏是好,可祁祯这神色瞧着正常,眼底情绪却已是不对。

马车内的祁祯,一手将信纸攥在掌心,一手捏着眉心。

郑经宴下马车时不经意回首望了眼,瞧见祁祯神色,暗暗摇了摇头,心道真是麻烦,那沈玲珑也真是祁祯的劫。

不过他心中虽如此想着,口中却也不会说些什么,出了马车后随即便打马和一个暗卫离开此处往营中去了。

郑经宴刚刚离开,外头的暗卫便在马车外禀告道“主子,李睦和沈姑娘就在前方,算算时辰,想来不出一刻钟,便能到城门。”

暗卫话音落地,外头另一驾马车内,便响起了一阵咳音。

那咳声听着极其沙哑老迈,想来定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咳声渐渐落下,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跟着响起,好似是在劝着老者喝些温水润润喉咙。

祁祯眉心微蹙,心生厌恶,随后撩开车帘子,出了马车。

他下了马车后,视线先是往城门前的方向望了望,尚未见人影,便背过身来,立着车马前,瞧了眼一旁另一驾马车。

今夜月光格外明亮,纵使祁祯穿了件玄色衣裳,却也被光亮映的夺目。

他在城门前背身而立,并未再去看向身后的方向,却又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暗卫估摸的不错,距离他前来禀告不到一刻钟,祁祯身后便传来了数道破空而来的声响。

祁祯眉心微拧,覆手下令

“动手!拦人!”

他话音刚落,紧闭的城门前无数的刀光剑影悉数闪现。

身后追兵,身前伏兵,自是将玲珑和李睦拦的彻底。

两人被逼停在城门前。

此时李睦仍旧隔着衣袖,握着玲珑手腕。

刀剑铿鸣声戛然而至,祁祯微微抿唇,回身望向两人。

今夜月色实在太亮,以至于祁祯一眼便将两人执手相握的动作,瞧得真切清楚。

祁祯藏在袖中的掌心紧攥,面色却始终如常,竟未曾流露分毫怒意。

可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人,玲珑也意识到李睦正挽着自己手腕,唯恐祁祯因此再生迁怒,当即便要挣开李睦。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动作,对面的祁祯便开了口。

他声音低沉轻缓,好似是老友寒暄,道了句“李睦,别来无恙。”

祁祯竟同李睦说别来无恙。

李睦和玲珑听的这话,皆觉讽刺无比。

怎么会是无恙呢。

祁祯他下了那么重的手,几欲要李睦性命,怎么会无恙呢。

李睦抬眼看向祁祯,却下意识将眸光落在了他眉眼上。

祁墨说,他的眉眼生的同祁祯相似,李睦此前从未留意过自己的眉眼生的如何,可自打那日听了祁墨的话后,他时不时也会端详一番自己的眉眼,他并不能真切记得祁祯的眉眼,自然无法分辨两人是否相似。

加之李睦从前固守臣礼,从不直视君颜,往日自是无法分辨出什么。

可今日一见,李睦细细打量了祁祯的眉眼,方才明白,祁墨所言非虚。

他们的眉眼,实在是相似。

李睦掌心微攥,心头情绪复杂难辨,也久久未曾回话。

他虽沉默着,却仍旧攥着玲珑手腕。

这副相携的模样,在祁祯看来,只觉刺目。

祁祯强压下心头直欲断了李睦双手的恶念,逼着自己稍稍移开视线,将眸光落在了一旁的马车上。

马车里又响起一阵老者咳音,可这回,却没有紧跟着的女子话音了。

那老人的咳声响起,传入众人耳中,李睦只觉这咳音莫名熟悉。

他细细听了听,眸光一惊,当即抬眼看向那驾马车。

与此同时,一直守在那驾马车旁的暗卫,抬手掀开了车帘子。

马车内的人,落入了外头人眼中。

李睦远远望见,当即变了脸色。

他眼眸泛着嗜血的红,望向祁祯,声音全然不复旧日半分温和。

“陛下!一切所为,皆是我李睦一人之过,与我祖父无关,我祖父年迈体弱,经受不住折腾,陛下要杀要刮,李睦一人受了即可,还望陛下莫要牵扯祖父!”李睦说话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急迫,眼里更是全无半分往日的温和从容。

李睦他自小养在祖父膝下,而今全族皆亡,仅余祖父与他两人,他自然恐惧祖父因自己遭祸。

李睦这话出口,玲珑也意识到了不对。

她抬眼看向马车内的白发老者,想不到祁祯竟能做出拿李睦年迈的祖父来挟制他的事,怒极骂了句“祁祯!此事原本就与李睦无关!何况这是你我之事,即便是你非要将李睦牵扯进来,又怎能卑鄙至此,竟拿年迈老者相挟!”

卑鄙?

祁祯听的玲珑怒骂,听着李睦急切的恳求,脸上神色全无波动。

嗤笑了声,回讥道“我还不至拿一垂死老者威胁你们,李睦,不妨告诉你,我不欲杀你,更不会杀你祖父,今日,你可以将你祖父带走,倘使沈玲珑情愿同你一道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祁祯这话出口,莫说是李睦和玲珑了,便是周遭的暗卫,都满脸不敢相信。

祁祯的性子,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放了他二人自由?

玲珑和李睦皆是一怔。

李睦先一步反应过来,问了祁祯一句“此话当真?”

祁祯轻笑了声,瞧着玲珑眸中的怔仲,回了句“自然当真,只是……”

他话语未尽,对面的李睦和玲珑皆抬眼看了过来。

祁祯眸光始终落在玲珑身上,话语却是同李睦说的。

四野静寂无声,他道“李睦,我得你初次见我时曾说,一生别无所求,只愿能重查李氏一族的冤案。”

这话,其实是前世的李睦同祁祯所言,然而今生的他,何尝不是这般的心思。

生死也好,儿女情长也罢,其实都及不上他身上不得不担下的满族血债。

李睦的一生,都是在为满门血债而活。

他这一生,原本是没有自己的。

可李睦求祁祯重查旧案,自然也该将满身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祁祯应下为他翻案,要的是他的忠心,是他能为自己所用,誓死为自己效命。

前世李睦做到了,所以祁祯给他翻了案。

可今生,时至今日,李睦并未做到。

如今他若是带走了玲珑,自是得了天高海阔,得了爱人相守。

可他未曾践行当日之诺。

自然,祁祯不会再为他重查旧案。

何况当年旧案,祁祯心里清楚得很,本就不是冤案。

前世翻案,不过是要用李睦,借此安抚他罢了。

至于马车内的这老头,早该千刀万剐。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若不是念着李睦忠心可用,祁祯绝不会给这老头全尸。

前世他肯为陇西李氏一族翻案,是因为他要用李睦。

李睦是他费心选的肱骨之臣,身世不能有暇,既是有,他费心抹了就是,自此世人皆不知李睦身世,李睦只要始终忠心无二,身世这柄悬在他头上的要命刀便永不会落。

前世里,祁祯到驾崩之时,都还在给李睦瞒着他的身世,便是李睦自己,也不曾知晓。

彼时他肯费这份心思,是因为李睦可堪大用。

至于今生,李睦不曾给他忠心,祁祯自然也不会费心为他做什么。

那这李睦以为的满族冤案,自然是翻不了了。

祁祯心中明白,李睦其人,一生最为执念的,无非是满族血案。

托马车里这老匹夫的福,将李睦养成了如今这副以陇西李氏全族名望为己任的模样。

莫说是情爱,只要能将陇西李氏一族从耻辱柱上拉下,便是要李睦当场剜心,李睦他无疑也是肯的。

祁祯从来最善玩弄人心,李睦生来坦荡,哪里算得过他。

方才祁祯话落之后,李睦周身猛地一僵,眼里清晰明灭难辨,晦暗的紧。

祁祯眼瞧着李睦眼里情绪明灭晦暗,垂手拂去袖上尘埃,话语低沉问了句“而今,这满族血案,当真不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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