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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在纯净的冰世界沉睡 (第2/2页)

干吗要等我?我心想。小松不算我什么人,和你们每个人一样,充其量是同事,还是曾经的同事。自打他离职后,我们很少往来,连哥们都算不上。可是,你们一个个那么严肃地看着我,好像要额外关照我,给我超份儿的安慰,怕我太过伤心。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这些想法从何而来?

我没有把内心的感受说出来,放下玫瑰,问,小松爸妈怎么说?

小松从公司辞职后,在父母的资助下买了房,虽然有一部分按揭,房子也只是小两居,但毕竟是位于市区,是今后稳定生活的一个起点。随后,他老妈从外省搬来和他同住,理由是照顾这个独生子。小松一直由外婆带大,母亲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处于缺位状态。到老了,反倒说要照顾儿子,从某种角度看,他老妈更多是为自己着想,希望自己老有所依。小松出事的那天,他老妈跟人打麻将去了,一整天没着家,下午三点回来,打算给小松做晚饭……

据小昊他们说,小松老妈发现浴缸里的小松时,并没有太慌张,她主动给警局打了电话。在警车到达之前,还给我们公司——也就是小松原来那个部门的头打了电话,告知小松出事了。所以,当我们公司的人赶到小松家时,警局的人已经在那儿了。警察查看了现场,带走了小松的电脑、手机,还有其他一些私人物品。后来,法警的收尸车也到了,把赤裸裸的小松抬走。

当天夜里,小松确系自杀的结论就出来了。他母亲也从警局回来。见到守着没走的公司同事,他母亲交待说,小松的后事全拜托你们了,好歹你们也同事一场,平时对小松也好……他母亲本来是要给公司的人下跪的,在大家劝阻下,她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像句韩剧的台词。

他母亲说自己受了这次打击,扛不住了,后面的事不能再管,她要为小松的父亲活下去。

小松的爸早几年患脑溢血,行动不便,老伴在上海照顾儿子的日子,他在老家由堂姐照看着,轻易不出门。小昊说,小松的事暂时不会对他老爸说。

公司觉得一个丧子老人,心里的悲痛一定是巨大的,她能冷静处理完眼前的事,已属不易。她要是躺倒了,送了医院接上氧气,这事还不知麻烦到什么程度。于是,便一口应允,说之后的事你老人家就放心吧!

公司想,虽然小松已经离职,不是公司的人,但这份道义是应尽的,不可推辞。

后来,小松的老妈被娘家亲戚接走了。

小松母亲离开的时候,也就是陈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临走,老人说了句特别瘆人的话,她说“这屋子不吉利”。

我很平静地听完这些。

我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平静。

…………

我问,人现在在哪?

小昊他们见我自打回公寓,一直木木的,神情特别恍惚,这会儿又听我打听小松的尸体,不觉紧张起来,“算了,承认现实吧,你现在去看他有意思吗?能管什么事?”

我不听劝慰,坚定地说,我要去看小松!

同事说:“也不是说想看就能看的。tony算了……你的心情,大家都明白。”

我蓦地抓住陈昊的胳膊,说,小昊,我平时待你不错是吧?在我心里你们跟我亲兄弟没什么两样。我就这点要求,请你带我去看看小松,你们都不能答应我?

我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陈昊最怵我这一手,见我流泪,知道这事拗不过,赶紧说:“我去找贺斌,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要是不行,tony我有言在先,你可不能胡来!”

同事们让我在沙发坐下,小昊忙着跟贺斌联系,还有意回避我,躲到走道上去通电话。

迈克替我开了一罐可乐,递给我,我捂着双眼,说,不用。

迈克说:“那我给你倒一杯白水吧——”

…………

贺斌在公安有点关系,通过他斡旋,那边答应让我们去看一看小松。我和小昊几个得到消息,即刻上路。那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我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森严,寂寥,眼前几幢楼没一盏灯亮着,像个深幽的魔窟。等我们赶到那里时,见到贺斌在冷风里等。大家见面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通过电动伸缩门,向更深的黑暗走去。

一个长长的过道,无数扇紧闭的门。过道尽头有一盏红灯,鬼眼一样狰狞。

值夜的阿叔穿着厚厚的蓝布大衣,为我们开启了红灯下的灰色铁门。

一个空旷的水泥屋子,弥漫着白色的冷烟,我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小昊则紧紧地抓着我胳膊,当我们进入铁门的一刻,仿佛是在向地狱走去……

值夜阿叔在依墙的铁柜前站定,随后大力拉开其中一个铁抽屉……“哐嘡”,一声巨响,四面回声,让我们胆肝具裂。

人生从未有过的经历。

站在死神的面前……

我们站得远,看不到什么。小昊紧拉着我,不让我向前。我轻轻拨开他手,勇敢地向前跨了一步……

那一瞬,我突然感悟到,有时候,人生仅一步就逼近生死之界。

那一瞬,我看到了小松……我心碎了。此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碎,那是一种伴随着剜心疼痛的悲情,仿佛有尖利的爪子在无情地抓挠你的心房,并疯狂地要把你的心脏从喉咙口掏出来。此一刻,我也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震惊,震惊就是你看到了从未看过而且完全超越你想象的事实。

在来这里之前,我做过无数种推想,想像着见到小松会是怎样一种情形?但怎么也没想到,躺在冰匣子里的他竟然会是这样——

冷烟一股一股地冒出来,躺在那里的小松发际和眉毛都挂着白霜。脸,全无人色,是一种无法描绘的惨白和青灰。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他通体赤裸,盖尸的蓝色布片冻成一挂,根本不能蔽体。随着冷烟的散开,让我更为恐惧的事发生了:我惊愕地看到小松的腹部——从胸骨一直延伸到小腹有一道粗粗的开裂线,泛着黑红的颜色。那是解剖的切口,直接把**对半切开,又粗枝大叶地缝上,黑色的缝合线触目惊心,像一只巨大的蜈蚣趴在他身上,啃噬着他年轻娇嫩的躯体。底下,是小松毫无遮掩的xing器,石膏件一样的呆板,完全不见他这个年龄的生气,黑色毛发盘结冰冻成一团。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他?!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做出怎样剧烈的反应,据后来陈昊告诉我,我见到小松后,反复说的就是这一句,而且一声比一声大声,我质问身边的人,质问这个世界,完全不顾我们是悄悄违规进入的停尸房。

同去的人阻止我进一步靠前,他们怕我做出更加不理智的举动。我问他们:这是他吗?这是小松?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有没有搞错?

小松是那么安静,他太安静了,他见到我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他在我跟前总是那么闹,莫名其妙就兴奋,三八一样的鲜龙活跳。废话像破闸一样,夹杂着我听不太明白的网络语、潮语。在我印象中,他就是这么个快活的人,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小骚包……但是,他不说话了,永远不说了,连我的到来,他都漠不关心,置之不理。

他就这么光着身子躺着?接下来就这么光身子走?这是我怎么都不能接受的。

迈克说,小松从浴缸里被捞起来时就这样……

是的,要不是迈克提醒,我还来不及去想那一幕。他为什么不穿得体面一点躺在浴缸里?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疑问。难道他真的相信可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这不只是尊严问题——小松他已然没有尊严,从赤条条被发现时起,就被人直勾勾地审视,人们凭借对死因的揣测,关注着这个未婚的的男孩到底还是不是个处nan。这是一个男生最觉羞耻的环节——这些显然已经无法规避,更重要的是……他不冷吗?

他是一个人,即便死了,也还是一个人。他应该有尊严。他也会冷的。一定会感到冷。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已经太冷了,一点取暖的法子也没有,但凡有一点法子能得到暖意,他不至于走上这条不归路。作为活着的我们,生前不能给他温暖,死后还不能去温暖他,甚至看着他光着身子,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不能给他,这不太冷血了吗?

我当即脱下身上的棉褛……身边的人有被惊倒,但谁都没阻止我。我不知怎么给小松穿上,在贺斌的帮助下,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棉褛把僵硬的尸身包住。

我不忍看小松的下半身依然裸着,正动手脱外裤,陈昊说:“这么冷,你脱剩内裤怎么行……我给他。”小昊脱了外裤还有秋裤御寒。

小昊替我给了小松一条裤子,自然也是无法穿上,只能象征性地覆盖住,但到底心安许多。

我向来不多穿,脱了棉褛,身上就只剩一件单衬衣了。那是上海最阴冷的二月,我们又在低于常温的冰库里,寒冷是可想而知的。迈克见我开始哆嗦,赶紧解开自己的衣服……在以后的时间里,小迈克始终拥搂着我,用他小小的棉褛的一角给了我些许温暖,一刻也没离开。

我目视着沉静如睡的小松,几次都有再次上前的冲动,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我的体温去温暖到他……但我明显地感觉到,迈克抱住我的双臂在死死地用力,不让我上前。后来,在值夜阿叔的劝说下,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地方。

迈克一路裹着我,直到上车。

回去的车上,我对小昊说,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小松的身体特别白,特别干净……他不应该被尸解的……我要是在,决不让他们这么做……他们做了尸解为什么不好好地给他缝上?那道疤……难道要小松永远带着?那个耻辱,小松永远要担着?

车内的人不知冻到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多话,都以诧异的眼光默默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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