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贰拾玖回我生本无乡 (第2/2页)
清竹长生沉着眸光,说道:“我刚刚看见薛辕了。”
“那岂不是不妙!万一他拆穿我们的身份……”
“你有没有注意到,”长生道,“这一路进来,花绪营地内部的兵力远比我们预想得要少。”
难道……大头在公开处刑的松州?
另一边,果然是薛辕命人通传的花将军副将。
“一切顺利?”薛辕看着长官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花将军副将点点头,径直走过去在他帐子里坐定,看起来并不怎么生气。
他了解薛辕,虽然这个年轻人之前处处与花将军做对,但确是个有脑子的。他明知自己正在会见清竹使者,还专门挑这个节骨眼把自己喊出来,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他盯着薛辕,极有耐心得问道:“你要说什么?”
“您营帐里的是清竹帝国第一皇子清竹长生和他的随行侍卫洛衡扉。”薛辕笃定道。
“不可能。”花将军副将盯着手中的卷轴说道,“与我们接头谈判的是清竹帝国第一兵团长的人,清竹长生这会恐怕已经……”
“况且,清竹第一皇子自小患有腿疾,这位使者……可是自己好好走进来的。”
“我绝对没有看错,他就是清竹长生!他们二人曾到枫溪薛府医过腿,我见过他!决不会看错!”
花将军副将略微迟疑片刻,回想起他离开营帐时候清竹使者那句闲聊式的发问。
兵团六部,主医药?
兵团六部,的确主医药,而且正是薛辕所在!
因为清竹使者猜得太准了,所以他当时下意识否认掉。现在看来,那果然是试探。
那么,不只薛辕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薛辕?
花将军副将开始认真考虑来使是清竹长生的可能性。
接下来,薛辕问了一个十分要害的问题。
“清竹叛军现在哪里?”
薛辕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们的人都去押送囚犯行刑,营地里目前能派上用场的实有兵力有多少?”
花将军副将打了个寒战,突然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马命令道:“即刻发传书!向牵星王城核实来使的体貌特征,让他们第一时间调兵!”
薛辕见状,直言道:“将军应该马上下令,扣押使者!当务之急,要在固防营地的同时让押解行刑的队伍回防!”
“不必,行刑的人不能撤回来,他们从出发那一刻起,就已经比这个大本营重要得多。”花将军副将说道,“你走吧,不必再等了,以战备状态,撤退清竹。”
“若真像你说的,来使当真是清竹长生,恐怕营地已经被团团围住,你带人试着突围出去。”
“将军?”薛辕疑惑道,“只要好好谋划,我们不见得守不住。”
花将军副将笑了,说道:“这里已经是弃子,守住也无用。”
“快走!”他站起身,神情严肃道,“现在就走!”
“那将军你?”
“这里的事,总要有人收尾。”花将军副将紧紧捏着清竹白纸黑字对花绪上贡岁寒十九州的卷轴,“我还没完成花将军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将军,松州那些被处刑的士兵……”薛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们身上可能携带瘟疫。”
花将军副将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看着薛辕,最后叮嘱道:“走水路,蓝白驻扎兵团会在海上接应你们。”
而此刻,身处营帐内的清竹长生千算万算,没算到在这里能遇上薛辕。他是这兵团里唯一认得他的人,他之所以能假扮使者成功,就是因为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长相,况且他还能站起来,这就直接打消大多数人的疑虑,本来是个近乎无懈可击的伪装。他坐在营帐内,本就有些担心,虽然刚刚叫花将军副将出去的不是薛辕本人,但他直觉,这件事一定和薛辕脱不了干系。
“不等了!”清竹长生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当机立断道,“发信号!让所有人从外围展开猛攻!”
两人一起冲到营帐外,洛衡扉利落得干掉门口卫兵,长生单手指向天空,一颗星星从他指尖升腾,飞向天空。
“集结松州附近五州兵力,拿下花绪兵□□出去监督行刑的所有人,万不可让他们与三大兵团汇合!”
“通知外围将士!一旦见到花绪传令兵,格杀勿论!不准任何消息传递出去!”
“是,殿下!”洛衡扉已经飞身上马,调转马头的时候,看到长生只身旋在烂漫星光之中,鸿衣羽裳、步罡踏斗。
这一刻,万丈红尘、黄泉碧落,只此一人。
“走!”闻英掀开梅楠和关桃帐子的门帘,大声道,“薛将军下令,即刻撤退!”
“不是应该再等几天?”
“什么都不要带,马上走!”
就在他们说话间,薛辕迈着大步走进来,他看了关桃一眼,随即在她面前摊开一张清竹帝国的地形图。
“我们要在榆州乘船离开清竹,”薛辕指着清竹东海岸的港口城市,“从这里过去,怎么走最快最隐蔽?”
关桃迟疑了一下,看着全副武装的薛辕,突然有些后悔。
万一……这个人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士兵一样,自己如今给他指这条路会产生什么后果?
会不会夺去清竹人的生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了面饼和一厢情愿的好感做了一个叛徒。
她后退几步,摸着自己胳膊上纹着桃花的地方,坚决地摇摇头。
即使死在花绪人刀下,都不应该做叛徒。
“不是你自己说要去花绪?”薛辕一步跨过来,抓住关桃强硬得把她拽回来,“看清楚!没时间了!”
“进了竹林,你来带路!顺利的话,榆州汇合!”
“我们不一起?”关桃问道。
“就你、梅楠和闻英。”他说着已经急匆匆往营帐外走去,“我带着其他人走大路,万一出事,顾不得照看你们。”
“薛将军!”
“到了榆州,上不上船,在你。”
说完,营帐外面一束刺目亮光一飞冲天,霎时擂鼓震天、杀声四起。
花绪与清竹交界,公海。
薛辕徒手握住刀刃,划破掌心,外面正巧有人推门进来。
“薛将军。”
是闻英和梅楠。
薛辕将流血的手迅速放在一侧遮挡起来,问道:“什么事?”
梅楠:“桃子姐姐她晕船,吐得厉害……”
“嗯。”薛辕道,“我走得急,没带什么用得上的,待会我去问问船上的药师。”
梅楠听了,并没有离开,而是盯着他手上刚刚划破的伤口。
薛辕用布条勉强缠了几道,并不打算解释:“回花绪之后,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
“之前住哪儿?”
“爹娘带着我四处行医,没有固定住的地方。”
“亲戚呢?”
“……不知道。虽然听爹娘偶尔说两句,但是许久不联系了,我……说不上来,也不认识。”
“不要担心,到了蓝白,我帮你一起想办法。”薛辕安慰道,“先回去吧,待会儿我拿了药就去找你们。”
梅楠离开之后,闻英仍靠在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以前觉得薛将军您总是冷着一张脸,很难接近的样子,没想到竟是个大好人。”
“她父母是我部队里的兵,梅鹤夫妇的死……我也有责任。”
闻英看到他重新解开布条,对他要做什么心领神会,手脚麻利得拿起一旁的水杯送过去。
薛辕警惕得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放在桌上,然后单手用力握拳,伤口处汨汨流出的血液源源不断流进水杯中。
他屏住呼吸,拿起水杯晃了晃,又闻了闻气味,松了口气。
不是腐臭黑血。
是正常人的血液。
没有染上瘟疫。
薛辕一边轻车熟路得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盯着闻英问道:“哪里人?”
“揽月。”
“不在帝都待着,跑到兵团做什么?”
“家里穷,养不起我。”
“想不想跟我回枫溪?”
闻英开始还不解其意,但是立马又惊又喜得望着薛辕。
“只要你学得足够好,探梅书院不只不要学费,还给你倒发银子。”薛辕神经不再那么紧绷,连日来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弛,“在那里,成为一名真正的药师吧。”
薛辕走到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好像地平线上已经隐约能看到蓝白港灯塔的塔尖。
清竹被远远抛在身后,他吹着海风,看着水里追逐在船侧的大鱼用力跃出水面,竟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而另一边,清竹长生正歇在千岩河一条支流旁的竹林里。
“桐、樟、槐、榆,四州什么情况?”长生问道。
“桐、樟两州,守将已悉数归顺。”
“槐州守将满嘴正统大义,攻下来之后扔牢里了,等候殿下发落。”
“至于榆州守将,我们根本没见到,”将士好笑道,“他们跟着花绪的船一起走了。”
这时,洛衡扉清点完毕花绪营地俘虏,赶过来集合。
“这营地就是个空壳,基本都是之前动作慢,没走成的。”
“都是属下办事不力!”一名参与围攻花绪营地的将士跪地道,“才让他们突围出去。”
“是啊,你真该好好学学他们这招声东击西,”长生道,“竟把你耍的团团转。”
“也不知是什么人带兵,在我们的地盘上,面对压倒性的兵力悬殊,还能如此巧妙得以少胜多。”
“是薛辕。”洛衡扉道,“据他们交代,主医药后勤的兵团六部是殿后撤离的最后一支部队。”
“薛辕是主将。”
“有意思。”长生不得不佩服道,“真是小看这位薛药师了。”
“松州那边压制下来了么。”
“都在掌控之中。”将士禀报道,“只是有一点奇怪。”
“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将所有处死之人的尸体……抛进千岩河。”
清竹长生闻言,回过头看着竹林外潺潺流淌的溪水,溪边有女人在浣洗,还有男人双肩挑着两只水桶,清澈甘甜的溪水从水桶里面溢出来抛洒在地上,濡湿了一片。
清竹帝国,牵星天上王城。
“清竹长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毛孩子!!!”第一兵团长大发雷霆,“你们竟然拿不住一个孩子?”
“下王城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第二兵团长颇为棘手得说道,“但是现在……”
“现在他手下有叛军,还有北方全部驻扎兵团,现如今又拿下了花绪兵团的物资和钱粮。”
“关键是,举国上下都因为他拒绝交出岁寒十九州而一片沸腾。”
“军中人心不稳啊!”
“当年没能治死这位小皇子,”第三兵团长说道,“不想还有这么一天,竟让他占据清竹帝国一隅,形成割据势力。”
“好一个清竹长生!坏了我们的大计!”
“这下花绪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直接发兵讨伐都有可能!”
“至少我们手里还有帝君和太子,正统还在我们这边。只要和花绪同时展开南北夹攻,料想他也撑不了太久。”
“他的腿怎么回事,查清楚了么?”第一兵团长问道。
“药师回禀,之前确实处于坏死状态,直到他站起来那天,也没有任何好转迹象。”
“他不应该站起来的。”
“会不会是……”第二兵团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紧锁道,“虽说已经几代人都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种事情大量记载于史书籍册……如果之前清竹长生的腿疾不是装的,那么现如今他能够站起来会不会是……?”
他抿着嘴唇,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道:“有没有可能……?”
“你是说……”第一兵团长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惊恐的别过脸,声音都在颤抖,“星辰折扇?”
话音刚落,他手中茶盏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了一地。
“是……神明入主,星辰傀儡师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