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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诸葛诞忍痛丧爱女、司马懿寿宴死非命 (第2/2页)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牵动着,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救命……”

老人在梦中呓语道: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救命!”

突然,老人被噩梦所惊醒,他忽的翻起身来,汗水湿透了衣衫。

“老爷,您怎么了?”

侍立一旁的婢女拿着绢帛为老人轻轻擦拭着额头冷汗。

司马懿仍是余惊未消,惊魂不定。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方才好像在梦中见到了王凌、贾逵等人的鬼魂!

太傅府中,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卫将军司马师望着庭中枝丫上的绿芽,似是在出神想着什么。

他想起了亡妻媛容临终之际对自己的嘱托,只是如今的自己,还对得起她吗?

司马师红了眼睛,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左眼伤疤。

“将军,可是眼疾又犯了?应当多注意休养才是。”

不知何时,苏慕已来到后庭。

司马师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司马师转过身来,他的眼中竟全是孤寂与空虚之色。

他望着眼前这个身世可怜、与自己并肩多年、在自己眼疾发作后痛不欲生的时候给自己求来止痛灵丹妙药的军中同袍,眼中竟是宛若看待手足兄弟一般的信任。

“苏慕,这些年,我的地位、权力,都越来越高,可是为何,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想象中的快乐?”

司马师眼中尽是痛苦之色,他摇头道:

“你明白这种痛苦吗,苏慕……”

苏慕仍是低头不语。

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参军,当然不会明白。

“苏慕,我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

“将军。”

此刻,苏慕抬头,望着司马师的眼睛:

“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无论对与错,也许都已无法再挽回!”

两人闲谈了一阵后,司马师这才离开了庭院,处理朝中急务去了。

书房之内,苏慕轻声的走了进来,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些年来,他的轻功已然大成,不知不觉便达到了足踩木地而不发声之境。

他转身,缓缓的阖上了门扉。

此刻,这书房的主人正在太极殿上参加朝会,因此身份特殊的他才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到这书房之中来。

书架被他缓缓推动,一卷破旧的书简与一只精致的玉瓶映入了他的眼帘。

想必这就是泰初所说之物吧。

苏慕看着那只精致玉瓶,上面赫然印有两个篆字“甘冰。”

苏慕悄悄的探了足足一个多月,直至今日,他才终于找到了这瓶毒药。

他并不打算遵照夏侯玄所说的,静待来日。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苏慕不会不明白,这些年夏侯玄心中的是多么的孤寂痛苦。

他不止一次的见过夏侯玄深夜偷偷为故友焚送寒衣,在深夜偷偷的痛哭。

他决定瞒着夏侯玄,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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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宫,太极殿。

已退朝多时的大殿内,此刻只余下一片沉寂,与一个孤独的身影。

弱冠的帝王呆呆的坐在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上,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金碧辉煌。

他清楚的记得,三年前,自己还在与故大将军曹昭伯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改制,想要成为秦孝公商鞅一般的千古君臣,企图让自己的帝国重新焕发出生机。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三年内,一切都变了……

二十岁的曹芳似乎又想起了十余年前的那个冬日。

父皇撒手人寰前对自己深沉的那一瞥。

那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兰卿,父皇不在了,你一定要将这片江山好好守下去。

可是如今……

自己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一份可怜的孤独了。

他望着殿外如画的江山,潸然泪下。

不知眼前这片大好河山,最终将会变成什么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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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子坊、昌陵侯府。

太常夏侯玄依旧独坐书房,抄录着佛经书卷。

倘若苍天有眼,自己定可亲手在庙堂之上扳倒国贼。

倘若这世间真的有佛,那佛也自应让恶魔消亡。

一切的一切,自当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君侯。”

年迈的顾霆颤巍巍推开房门,看着他那形同软禁的主人:

“君侯,该吃饭啦......”

夏侯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顾叔,你去帮我打点一下,八月戊寅日,司马仲达七十二寿诞之日,我要出府一趟,亲自去给司马太傅,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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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仲秋。

武库西侧,西明门北,金市之南,太傅府前。

这一日,府中上下内外格外的热闹,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到了府上,为太傅司马懿庆贺他的七十二岁大寿。

太傅三弟、司空司马孚,以及太傅诸子皆亲自在府门、正堂处迎接着携带礼物、熙熙攘攘的众宾。这热闹的场景,让洛阳的老百姓不禁感叹道:

“听说今天是朝中司马太傅的七十二大寿啊!”

“是太傅做寿么,看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过寿呢!”

“嗐,司马太傅一家如今的荣华富贵,就算是比不上天家,依我看呐,也差的不远咯!”

呐百姓说的并不夸张。如今的朝堂,的的确确已然牢牢的握在了这位年逾古稀的太傅手中。

准确的来说,整个天下,已然牢牢握在了司马氏的手中!

正堂之内,主座之上,老寿星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上,此刻尽是愉悦的笑容。

这天下,终归是到了我司马家的手中。

司马懿望着席间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众臣,似乎已然看到了百官拥戴子孙,朝拜山呼的场景。

“太傅,太常昌陵侯、夏侯泰初大人在别苑等候,说是想单独见一见您。”

“夏侯玄……”

老人眯着眼睛,拈着胡须幽幽说道:

“老夫也有好些年,没有和这孩子好好说说话了,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如今的模样……”

府中,后园,协助卫将军司马师打点府中礼单的苏慕,悄然飘至此地。

他等候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时常陪伴府上几个姑娘的女仆子衿,他立即缓步来到了后园。

“子衿,我已找到了此物,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苏慕将那只青玉瓶交到子衿手中之后,便立即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子衿握紧了手中的玉瓶,眼神中尽是坚定的色彩。

苏慕这段时日,已经陆续将当年所有的真相,都告知于她了。

如今小姐的几个闺女,除了去世的念容,以及灵云、灵君两个孩子尚在府中,其余的都已经许了人家,自己也基本上没有什么牵挂了。

这些年司马家杀人如剪草的手段,她也见识了不少,如今杀了他们为小姐报仇,她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顾忌。

此毒无色无味,即便是亲手调配过此毒的司马懿,也不可能从饭食之中查验察觉。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亲手为媛容小姐报仇雪恨了!

想到这儿,子衿那原本暗淡的眼眸中,顿时散射出了一丝凌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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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别苑。

司马懿来到苑中时,夏侯玄也并未起身迎候,而是依旧自斟自饮着。

“司马太傅,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夏侯玄非但没有起身行礼,语气之中更是充满了随意与傲慢。

“夏侯侄儿果然还是气度非凡。”

老人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依旧中气十足,更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怒。

“司马伯父。”

夏侯玄放下了手中的酒樽,他冷冷瞥向了老人:

“念在当年您与亡父还算是至交好友的份上,玄最后再称您一声伯父。”

他正视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些年,您可还能睡得安稳?”

司马懿听夏侯玄提起了算是被自己设计害死的故友夏侯尚,原本静如山岳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震,但几乎在一瞬间,他又立即恢复了常态。

他的语气虽然仍旧处变不惊,但他却已经不敢去直视那双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

那目光来自于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四十岁的后辈晚生。

“哈哈哈哈……”

老人笑了,笑的有些阴森恐怖:

“老夫身体还算康健,自然睡得安稳!”

夏侯玄只是冷冷一笑,他并没有搭司马懿的腔,而是自顾自的说出了几句惊天之语:

“四十多年前,太祖武皇帝见你是个大才,因此命你全力辅佐当年的小公子曹冲曹仓舒。

可是你却发现,这个孩子实在太过聪慧,将来一旦成为君主,根本不会太过依赖于你,相反,五官中郎将公子丕,也就是后来的文皇帝,倒是对你倚重有加。

于是你便动了邪念,害死了十三岁的小公子仓舒!

这是你第一次用西域奇毒甘冰。我说的,对是不对?!”

夏侯玄的声音如同寒冰,刺透了老人身上华贵的大氅,司马懿不禁打了个寒战,霎那间,他的眼神中也透出了三分四杀意,他也不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了!

“孩子,你很聪明。”

“还有!”

夏侯玄并没有停下,他目光灼灼,继续一字一句的说道:

“曹纯大统领对小公子的死甚是怀疑,因此开始着手调查,就在他发现所有秘密之后,他的发现再一次威胁到了你!

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又以同样卑鄙的手段,害死了年仅三十六的国之栋梁!

还有,当年关云长北伐襄阳,你还模仿了太祖的笔迹,伪造了一份军令,使得支持仓舒公子的于禁于文则老将军投降敌将,晚节不保,身败名裂!庞德将军也因此军败身死,为国捐躯!”

“老夫没想到,连这些陈年旧事,你一个后辈小子,居然都知道!”

司马懿眼中尽是寒冷的杀气:

“看来,是司马伯父小看了你!”

他抬头望着夏侯玄的眼睛,用阴森恐怖的语气幽幽说道:

“还有一些事情,老夫不妨一并告诉你。

当年于禁在邺郡高陵看到的壁画,并非是文皇帝本意,而是老夫建议文皇帝准备的!

曹真气的一病不起之前所看到的那封辱骂信笺,不是诸葛孔明写的,也是老夫所为!

还有,当年去你府上,奉武宣卞太后之命赐死壁寒的什长,也是老夫的安排!

当然,还有你那个不怕死的妹妹,当然,这也怪她不慎发现了老夫的机密……”

“司马懿!”

夏侯玄听到就连寒姨、父亲、媛容、舅父都是眼前的恶魔所害死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怒火,他忽的起身,倒吓的司马懿浑身一颤。

司马懿望着自己事先在角落中安排好的死士,只要夏侯玄一对自己不利,他便随时唤出死士将其剁为肉泥!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夏侯玄红着眼睛道。

“天谴?”

老人笑了:

“当你站在高处之时,才有资格说天谴,如今你夏侯家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根卑弱的稻草,一只可怜的蝼蚁!

天子都可以去之,天,又有何惧?

天下都是我司马家的,天谴又能如何?”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苑外退去,同时,他朝那些死士下了暗令,控制住夏侯玄,必要时可将其杀死!

夏侯玄虽然此刻怒火攻心,但毕竟不会蠢到直接送死,未等那些死士出现,他便脚下踏出“云行雨步”,打算逾墙而去。

但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司马家死士的实力,那十来名死士挥动暗器,封死了夏侯玄的落脚之处,夏侯玄不得已只得再次落回院中。

“你们先在这儿好好陪陪夏侯太常,老夫还得继续参加寿宴去!”

司马懿离开以后,夏侯玄又和那十余名死士缠斗了半晌,发现自己占不了便宜,于是不再急促的和那些死士恶战,反而神态自若的继续坐到了石凳之上自斟自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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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等恭贺太傅,祝太傅福泽绵长!”

“多谢诸位,老夫与你们同饮一樽!”

子衿此刻死死的盯着司马懿手中那只硕大的白玉酒樽,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了起来:

“小姐,你在天之灵,请保佑子衿今日能够成功为你报仇!老天保佑!”

就在此时,饮下寿酒的司马懿忽然觉得喉管中有了一丝轻微的不适,片刻之后,这一丝不适之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司马懿心中一阵惶恐,急忙走到了两个儿子身边,抓起了两个儿子的手,急匆匆的来到了后堂。

“父亲,您怎么了?!”

司马师方才就已经察觉了司马懿的不对劲,此刻他明白,父亲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司马懿此刻颤抖着双手,眼神中尽是恐惧之色,他颤颤巍巍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中歇斯底里、有异于常的干渴让他根本难以开口!

就这样,来不及说出一句话的司马懿忽然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王......王.......,贾,贾.......”

“父亲,你怎么了!?“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此刻慌张无比,打算把父亲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可司马懿此刻就好像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场景一样,瑟瑟缩缩的朝着房屋角落爬了过去!

秋八月戊寅,太傅舞阳侯司马懿亡于急症,时年七十二。

据说,他死前死状可怖,却并没有查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还有人说,他在死前看到了无数的鬼魂。

九月庚申日,司马懿之灵柩葬于河阴,谥曰文贞,后改谥文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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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寿宴以这场极其诡异的方式中场结束后,司马师立即便下令戒严了司马府。

“大哥,你是槊,父亲他,是中毒身亡的?!”

面带泪痕的司马昭此刻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对府中各类毒药了如指掌的司马师此刻眼中尽是杀意:

“父亲当时是用了那只白玉酒樽饮了寿酒之后才出的事!查,立即查清楚这只酒樽递到宴会上之前,经过了谁的手!”

经过司马昭一番拷问之后,头脑清晰的王厨子很快便说出了所有可能接触过那盏寿酒的人员:

“小红、小翠,还有.....裕成叔,还有......,对,还有子衿姨!是她!就这些了!”

司马师和司马昭仔细分析了王厨子的话,一致觉得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最是可疑:

“难道是子衿干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瞬间就生起了一阵寒意。

“我记得,父亲喝寿酒的时候,她就侍立在侧,脸上神色看起来极不寻常!”

“难道是为了死去的大嫂......”

“够了!!”

司马师的眼神中此刻满是狠厉之色,他低沉的咆哮道:

“朝中还有许多事情,父亲没能来得及善后,如今父亲仓促逝世,你我的处境现在很危险!!”

司马昭此刻心中也感到了一阵大恐惧,并没有继续说话。

司马师眼中的狠厉之色越来越明显了,极盛的怒气使他左眼下的暗瘤生出了一阵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痛楚。

当天夜里,子衿,小红、小翠、王厨子、裕成等所有相关的下人,全部都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司马师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了满脸倔强怒气的两个女儿——灵云、灵君。

“子衿姨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灵君性子聪慧刚直,一向对她们姐妹五人照顾有加的子衿忽然暴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嗜杀的父亲头上。

司马师听了女儿的质问后,脸色阴沉了起来:

“灵君,胡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是我胡说,还是父亲你胡乱杀人啊!”

灵君此刻满脸怒色的盯着她的父亲:

“你一家一家的夷三族,你知道吗?我们姐妹几个去大街上、集市上买个东西,都要看老百姓的脸色!杀别人就算了,如今连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你也要杀,你的心究竟还是不是肉长的啊!”

灵君话未说完,司马师便扬起了手掌,啪的一声,灵君的脸上便肿起了高高的一块!

“爹,你不能打灵君!”

灵云见父亲下了重手,急忙扶住了被这一巴掌打的摇摇晃晃的灵君,灵云此刻委屈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知道吗,娘死得早,是子衿姨像母亲一样照顾着我们几个,无微不至的伺候着你的衣食起居!你......你......,你怎么能......”

灵云说到这儿,心中的悲凉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刷的一下便冲出了眼眶。

司马师见上朝的时辰快误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跨步如风便走出了院门,并没有回头看一眼仍在哭泣的两个女儿。

一向沉稳的司马师此刻心中似乎也混乱了起来,父亲的仓促离世,女儿的叛逆,府中的变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压力。

今日的早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难以阻挡的阻力和压力,这些年来,无论多大的变故和风浪,他一直都敢去硬闯,可今天,他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厌倦。

如果可以,他真的只想做一个不需要操闲心、不需要双手沾满杀人血、不需要和全天下人为敌的普通人。

可这一切,早就已经无法收手了。

清晨的微风划过他的眼眶,并没有划出泪水。因为他的眼泪,早就已经干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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