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风 (第2/2页)
那目光来自坐在石凳之上的黄衣少女,那人五官生的不错,杏眼蛾眉,是脸稍有些长,平添了刻薄,她周围还有几个人,皆是镶金嵌玉的打扮,通身的贵气。
孙婷怡见了那女子,悄悄退后两步,凑过来小声道:“刑部宇文家的大小姐宇文嫣,人有点……不太好相与。”
岑湘初来乍到,自然不知这些京城贵女的关系,只记得刚进门时似乎遇到了宇文家的公子宇文凡,对她倒还算客气。
但孙婷怡与宇文嫣皆是在京城生活了多年的大小姐,各自气性不算小,认识时间久了,自然也有了龃龉。
胤朝女子虽不能参加科考,但也能同男子一般念书识字,孙怡婷和宇文嫣同为尚书之女,均在国子监里读书,只是宇文嫣不管是出身家世还是才学都比她要好些,她眼高于顶,一直有些瞧不上孙婷怡,孙婷怡也不是爱自讨没趣的,自然也对宇文嫣没有好感。
反倒是傅侍郎的女儿,虽然刚来京城,但举止得体,人也和悦。
起初她知道青州那小地方升来个人做父亲下属还不以为意,但父亲却说这个傅大人是个有本事的人,让她不要怠慢,想来父亲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可没想到宇文嫣才刚见傅家人敌意便这么重,不加掩饰的连她都能感觉到。
孙婷怡正疑惑着,母亲刘氏已经热络的上前,道:“一路上都不见人,宇文夫人,可算找着你们了,怎么吃完了便躲这儿来了,也不多聊聊。”
宇文夫人出身侯府,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听了这话,都不拿正眼看他们,只稍稍一瞟,然后凉凉地说道:“哪敢叨扰,不讨人嫌便不错了。”
她上来便语气不善,岑湘也不明所以:傅家初到京城,她们这敌意究竟何来?
尤其是那个黄衣少女还直直盯着自己,着实让人有些不适。
刘氏毕竟是长辈,大概知道些内情,未等旁人再说什么,便笑着打哈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宇文大人和傅大人又是同僚,合该摒弃前嫌,携手共进才是。”
宇文夫人听了这话,双手抱在胸前,不置可否。
“说起来,宇文大人方才席上便称不适,现下可好些了吗?偏殿里也没寻到人。”孙如丘没在意几个妇人的对话,直问道。
宇文夫人不情不愿地说:“好些了。”
“夫人可否告知人在何处,明日我这副手上任,总要和他叙叙旧。”
宇文夫人不欲与他们多言,抬手不情愿地指了一个方向。
孙如丘便道了声多谢,领着他们往园子尽头走。
孙大人边走边同傅廉靳道:“这宇文大人如今做了刑部尚书,你一会儿见了他,可别像当年那样了,我们礼部做事,总也有仰仗刑部的时候。”
傅廉靳从善如流:“那是自然,下官怎敢。”
先前听刘氏与宇文夫人的对话,便能感觉到父亲与这个刑部的宇文尚书大概是有旧怨,如今孙大人又这样说,岑湘忍不住伸了根手指戳戳母亲,小声问:“有过结?”
母亲小声道:“有是有,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应当……”
“什么……”后头的话岑湘没听清,正欲继续问下去,一行人却已走到梅园的尽处,那里正站着一个黑色外袍,腰嵌宝珠,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的男子。男子看着比她父亲还要大上一些,便是传说中的刑部尚书宇文佩大人了。
“大人醒酒醒到这来了,真让我好找。”孙大人道。
那八字胡须的宇文大人并未看他们,只捏着小胡须,看着枝头的白梅念念有词:“真是暗老一分春色,何处寻梅格啊。”
岑湘暗想这人也是有意思,立冬天里寻春色,还怪罪主人家的梅花不够气节。
孙大人却陪着笑意,点头道:“是是是,鄙人家里的梅花自是比不上宇文大人院里的,改日宇文大人定要赏脸让我再见见才是。”
孙大人说完这话,宇文佩也不再看梅花了,偏头朝他们看过来。
孙大人指着傅廉靳问:“这位大人可还认得?”
“自然认得的,当年的太子师,青州的父母官,怎地如今做了你的下属了?”
这话一出,几位当事人面上还没什么,近旁了解个中情况的闲人们脸上都浮现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宇文佩问的过于犀利也过于不留情面了,当年傅廉靳位及三公,自然是要比孙如丘品级高上许多,只是再度回京却成了孙如丘的下属,这话分明是在给傅廉靳难堪。
好在孙如丘在朝为官多年,秉持中庸之道,况且他与与傅廉靳从前虽无交情也并无恩怨,并未拿此事玩笑。
没想到反而是这个宇文佩先将此事拿来做文章挑衅,岑湘心中暗暗不爽。
傅廉靳并未在意他的挑衅,只道:“哪里哪里,宇文大人还记得下官,实乃下官之幸。”
宇文佩哼笑一声,道:“傅大人如今重回京都必然有一番造化,何必自谦,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女婿,可是颇受傅家的关照啊。”
他将那句颇受关照刻意拉长,说完目光还凌厉的在一家三人身上扫过。
他分明意有所指。
岑湘原本的不爽在这一瞬间几乎化为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
她回想起当初将刘亨绑起来时他口中一直念叨的:“我岳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原来他还有这样一个靠山,难怪有恃无恐。
如果说方才应无策的出现让她有些忐忑的话,此时岑湘心中便是真的有些慌了,这慌乱中还夹杂着愤懑。
傅廉靳却仿佛并未听出宇文佩话中有话,笑道:“青州鉴城本就临近,互相照拂,应该的,便如礼部刑部一样为朝廷分忧,职责所在。”
岑湘观察父母神色,见似乎并无异常,放松了些,暗暗想着:难怪宇文佩一家刚见面便这样甩脸子,这是替他女婿讨公道来了?
可她自认这事做的还算隐蔽,全程都是藏头蒙面的,刘亨应当不知是她,怎么会被宇文家知道?
这时她又想起了应无策在刘府门前的那句“提醒”,与宴席上含沙射影的夸赞。
可恶啊,好一个应无策,方才还觉得他磊落,没想到他看着眉清目秀的,还做这种告密的勾当,都是为睿王做事的,他怎么能使出这样的后手?
岑湘想着想着不由心不在焉起来,后头父亲母亲与宇文佩又寒暄了些什么也没有在意,只麻木的跟随父母到处游荡,机械地点头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