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念兹在兹中 (第2/2页)
“妾身只是头有些眩晕,太医诊过了,就是风寒浸体,吃了些药,也好了许多。陛下无需挂虑。”
“嗯!如此甚好!赵高——”
“卑臣在——”门外赵高一直侯着。
“去把西域刚进贡的新鲜石榴送往夫人宫里来,还有滋补的人参一并拿来。”
“诺,卑臣这就去。”赵高起来转身离开。
“陛下,妾身并无大碍,不必如此。”
“你们都去门口侯着!”嬴政看着殿内一众婢女,冷冷的说到。
众人离开,嬴政揽过郑夫人肩头,迫她直面看着他:
“夫人,寡人知晓这段时日,你一直在生寡人的气,可你要知晓人言可畏,寡人当时若不禁他的足,众朝臣会作何感想,难道就容许寡人包庇自己的儿子么;再者,当年荆轲行刺一直是寡人心中的忧患,没想到时隔多年,扶苏竟遇人不淑,还让叛国逆臣高渐离进了咸阳宫,这让寡人颜面何存,如何心安,不过,寡人也没想关他多久,只是想给他一个吸取教训的忠告罢了……”嬴政想起自高渐离之事后,他来这雎雍宫不下三四回了,可她总是各种理由回避不见他,心中便明了是为何了?只是今晚的九九重阳大宴,众嫔妃领旨皆去,若少了她的出席,难免会让他觉得失了不少色彩和雅致。因此,他只身前来不许婢女通报,省的她又寻理由躲他。
“此事已经过去了,扶苏如今不也已经正常出入府邸了!夫人不必再与寡人追究了吧?”看她依旧不语,嬴政又说一句,想解开她心中几多隔阂。
“这样吧,明日你随寡人去平阳封宫,为他殿选的事也做斟酌?如何?”嬴政一语中的,他知晓她最挂忧的便是扶苏的婚事,借此机会,也恰好解了她心愿?
郑夫人的眼眸里不禁惊诧,这是何其傲娇的一个人啊,后宫佳丽三千,万人之上的王!却屈尊降贵的来此为解她心事,谆谆言辞,诚意满满,温情脉脉……其实自打他跨进这殿内,毫无声息的陪在她身边,她就已经释怀了!因为……她在意的他其实都懂,这就足够了!不禁伸手环住他,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妾身……都听陛下的!”
嬴政眉眼舒畅,搂她在怀中更紧了……
……
望夷宫。
夜已深了,王瑕和衣而眠,自进宫后她觉意就很浅,一丁点儿的动静都会惊扰到她,许是睡了好久,突然就被开门声惊醒,睁眼,便看到几日不见的胡亥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径直向榻前走来。王瑕急忙起身,拿起袍衣准备穿上:
“玉茶,小鱼儿……人呢?”可唤了几声,依旧没见人进来。她只好下榻,一把扶住快要摔倒的胡亥:
“怎么饮这么多酒?”临近了才闻到他满身酒气,刺鼻至极。
胡亥顺势而为,紧紧靠在她肩头:
“父王设宴,你躲着我不去,我……我便喝了个醉……”
“好了,快回去歇着吧!”王瑕用力拽起他欲回偏殿,却被胡亥强拉着倒在榻上:
“嗯!就睡这……”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说什么。
王瑕从他身上起来,看他如此无赖,想拉,又拉不动,哪料到他竟又翻了个身,一下子睡到里面去了。无奈之下,她脱去了他的靴子,给他盖上被子。
关上了门,王瑕披件外袍坐在案几前,点亮了宫灯,托着腮读着竹简书册,不知何时,竟不知不觉趴在案上睡着了……
入夜渐微凉,榻上的胡亥一翻身,就瞥到了珠帘后案上趴着的王瑕,酒意解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忙下榻,走过去轻轻抱起她,又极其温柔的将她放在榻上,撤下外袍,为她掖好被角。不禁双臂圈住她,这就是睡颜中的她?少了白日里的不屑和凛傲,此时入睡的她温婉恬静,不施粉黛仍令他动容。自大婚后,他便一直住在偏殿,这还是第一次在榻前他离她如此近,近到她此刻的每一次呼吸都可闻。
只是……胡亥眼神凌厉起来,她究竟要折磨他到何时?
今晚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宴席之上,酒,一杯接一杯下肚,他以为自己只要离她远远的,就不会再有念想,所以他和父王去狩猎,奔跑在空旷的原野上,他一直积压的情绪才得以释放,那风中凌乱的感觉让他一时忘记了烦忧……万里驰骋的疲惫打消了他多日来心头空虚的寂寞。只是,一回到这宫里,好像所有糟糕透顶的感觉又都回来了,尤其是那个对自己始终不闻不问的女人……所以,今晚宴席上,他特意提出与扶苏比剑,说是为众人献上一礼,却是醉中之意不在酒。扶苏心中亦是空漠,自那日兰池宫一见,之后便再也没见到过她,连今晚的设宴她都未曾出现,就应了胡亥的约战。
待一曲舞毕后,俩人站与殿堂中央,持剑对逐,却怒目而视,逼人的剑气令众人窒息,目不转睛的看这俩人,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扶苏手中的剑,不偏不倚迎上了胡亥的剑锋,一股强悍的力,迫使扶苏向后连退几步,扶苏猛然双臂一阵,离剑,只刹那,俩人剑壁相滑,双剑交叉至肩臂处,胡亥眼中泛红:
“大哥,是时候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了?”
扶苏紧蹙双眉:
“十八弟此话何意?”
“哼,大哥如此君子?那为何还要缠着我的夫人不放?”胡亥直言不讳,心中怄气。
“十八弟,休要乱语!”
“你和她的事,这宫里怕是除了我没人知晓吧!父王早已赐婚与我和她,而你却在咸阳城与她幽会,在召陵和她花前月下……难道这些还是有人编造的不成?”
胡亥怒火中烧,用尽气力,身形一转,那剑便直直冲向扶苏倾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扶苏剑锋一回,侧身跃起,转身横过利剑,毫不客气得挡住: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如此!”
“是么?那她为何事事替你着想,就连高渐离之事她都求之与我……你们究竟置我于何地?”
“十八弟……”
胡亥不等他解释,突然咆哮着出其不意转身,挥剑直下,眼看就要刺到扶苏身上……诺大的宫殿中回荡着:
“住手……”正中央嬴政大喝一声。
坐与嬴政身旁的郑夫人脸色煞白,握紧的拳头早已被这一幕吓到站起了身。
不远处,胡姬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直视着今日如此冒失的儿子,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
胡亥手中的剑在扶苏额上一寸处停了下来,猛然间,整个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失手杀了他。忙跪下来,颤巍巍的说:
“父王,儿臣惶恐,差点酿成大错。”
一旁扶苏连忙也跪下,替胡亥求情:
“父王,方才我与十八弟比试太过投入,他定是无心之举,还望父王不要降罪与他。”
嬴政看着兄弟俩倒是如此袒护对方,刚刚的心有余悸渐渐缓了下来,心神一淡,警告他:
“亥儿,切磋比试,点到为止即可,今后万不可过了……”
“诺,父王,儿臣知错了!今后定谨遵父王教诲。”胡亥忙叩拜。
“入座吧!”
俩人行礼,退回到席间。
胡亥的脸不见神色,只埋头一杯杯饮下案前的酒,不一会儿满脸通红。
扶苏看向他,方才比剑,他的每句话在耳畔萦绕,没想到他的十八弟对他有如此深的成见,竟让他妒意成怒险些要了他的命……扶苏沉沉的闭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
想到此,胡亥俯身,想要吻她,可是……看到她一直颤动的睫毛,原来,她并未熟睡,心中猛的又一冷,蓦然起身,面无表情的大步走了出去……
王瑕睁眼,侧头,看着离开的那人,刚刚那一瞬,她为何会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