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州都 (第2/2页)
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却一个大迈步发现……拽不动。
她又后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次像水老夫人抱着的那只小猫,百爪挠心地,惹得他将她脑袋推正道:“知道了。”
然在市上闲逛,对白应留而言,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他真稀奇,怎么小丫头就不腻呢?
“怎么会腻呢?”李尤咬着糖画道:“从前我每月只到庄里赶一次集,每年只到县里看一次烟火呢。爹爹要出诊,要带我上山采药,他不放心我和娘出门。若是实在想去县里玩,便只能趁着韵婷家帮县里老爷去处理尸体的时候,厚着脸皮跟着他们去呢。”
她一个小跳,转身看他道:“你不也是后来才到白家的吗?应是知晓这些呀,难不成是怕替我垫钱?”
白应留拉着她转身,让她莫危险地倒着走路,“我十岁便至白家,十岁之前,山野和伙伴已够一个男童玩乐。”
“哦……”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去药谷的念头缓缓成形,但她决定先摁下不言,以免显得急功近利。遂转而至济生堂、回春堂买了些药材,摇头晃脑道:“两处的人都看着不错,可是他们看不出我买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道不同呀。”
白应留看着手中的一串药材问:“你要做什么?”
“粉玉膏,听说常年抹在脸上,会让人看起来粉妆玉砌似的。从前便想试试,不过有好几味药材比较稀少,三河湾没有。”
闻及这些,白应留倒打算,若是太后未有安排,便将小丫头送至褚道家。
二人这般各怀心思地逛着,眼看出来了不少时辰,白应留遂在各处有茅房的地方略做停顿,贴心提醒,反而搞得李尤严肃地问:“白叔,你是不是有隐疾,你若不好意思对萧大夫说,那我也能替你看看,虽然我医术平平,但治不死人。”
他干咳两下道:“前面便是瓦舍,入其中各棚皆要交钱,若是进去便立刻出来,岂不是浪费资财?”
提及钱财,李尤深刻赞同,便揣了杏香为她缝的大荷包进了茅房。
说来,大户人家是不介意浪费一些资财。
她看着荷包里准备的物什深深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月水带放在乡下,是要拿来洗洗再用的,可她不能揣着出茅房,只能忍痛扔掉。
这般心痛之际,她亦发现州都瓦舍前的茅房都与乡下不同,一人一间、干净整洁如客栈茅房便罢,不远处竟还有贩水人端着小小的木盆待客人来。客人只消一文钱买水,便能洗手,若是肯加些钱,竟能从贩水人手中买来各式的澡豆去污。
李尤试了最贵的那种后,深觉虽不如水家洁面的澡豆香味丰富,却比三河湾常用的要妙得多。
她欣赏着澡豆带来的清香,那边贩水人正将碎银从戥子中拿下,又用剪子剪下适量大小后,再次放入戥子中称量,确认无误,便将多余的银子给了白应留,并高呼:“得嘞。”
眼看贩水人还要再推荐瓦舍中的热闹去处,李尤忙拉了白应留道:“别听他的,他占你便宜。”
“怎么了?”
她拽着他向瓦舍里走,时不时回头瞪着大眼睛道:“他用剪子剪银子的时候,磨了你的银子,那戥子里落了银屑,他若将银屑收起来,可是白白赚了一笔呢。”
他抱臂笑道:“无事,我平日里也花不着。”
言毕,他便在李尤无语的眼神中,打了一竹筒的酒,且对着她的双眸道:“有点儿少。”
少也无法,青砖绿瓦的瓦舍,沿墙是一圈或大或小的勾栏,上竖着木牌,写了身后屋舍模样的瓦棚中表演的节目。
花银子,找乐子,茶水糕点嗑瓜子。
该有的都有,故此,瓦棚围着的中间小贩多是卖些首饰之类的物件,或是一些蹲候的贩水人。他们待瓦棚茶水用尽又来不及去街头的井处打水,便将水贩出。
这些人,少有卖酒的,毕竟瓦棚不愿客人酒后闹事,出了岔子。
正如眼前白应留,“不进这家,换一家。”
李尤认真打量了一下白应留,没醉啊。又看了一眼这家的木牌,写的不是什么丫鬟外嫁、公子伤心的戏啊。
“好好好,换一家。”
一连换了好几家,白应留终于心满意足地交银子,听说书,一直到即将宵禁。
李尤抱着从说书先生那里买的话本问:“白叔,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戏?”
他不答,反而抢过李尤的话本道:“《后宫乳娘传》?《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老娘也纳妾》?这……都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李尤瞪大了眼睛道:“说书先生说,这都是京城货,据传闻,皆是出自太后娘娘的手笔呢。神女娘娘大作,绝非凡品。”
他抽了下嘴角道:“或许吧。”
李尤抢回话本,抱在胸前道:“肯定是,不然这沾了后宫两字的话本怎么卖得开呢,闻说有一本《神女娘娘传》就被尽数销毁了。”
如此说来,倒是有理了。
他点头,也不细究,小丫头开心便好。
然小丫头也想知道他为何不开心,便问:“白叔,清荷从前是唱戏的吗?”
“不是,问这个作何?”
“那你娘从前是唱戏的吗?”
“……这么好猜吗?”
“也不好猜,只是想听你说。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日落西山,夜幕即将降临,白应留看着她的背影沉默。
说好不问的口打破沉默,问:“你今日这么奇怪,还只说让水墨学骑马,不让我学,是不是知道我不方便?”
“……”该说是还是不是?
“你是不是怪我未告诉你,将不吉利带到漏泽园了?”
“不是,天癸至,乃有子,何谈不吉利?”他看着晚霞逐渐晕染道:“若有人这般说你,也不必在意。人总多有无知,正如人死后去向,连宋先生只有猜测,猜人死后或有新的奇遇。若非如此,灵便不会以记忆为交易,他们总会拿走至重之物。”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与他相遇。
他的声音舒展开来,似晚霞身后的日光,令她唇边挂着笑道:“既然说开了,明日便启程吧,不必为我多做耽搁。我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是完全可以不拖后腿。”
“不须紧促的时候,便歇两天吧,许多人求也求不得半日闲呢。”
听他叹了一口气,她便仰头对他一笑。
“那我便不急,珍惜这三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