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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德党学习起风波 教师愤怒诉心曲 (第2/2页)

廖文刚说:“太好了,我以后,要好好向三位首长学习。”沈孝增说:“都是战友、教师,不要再称首长了,你一个人在班卡,更艰苦,不容易。”廖文刚说:“我觉得好玩极了。背后石马山,耸入霄汉;旁边小黑河,波浪滔天;门口芒东河谷,睡雾如棉。”赵希扬说:“这个小鬼真不懂愁!”周开俭说:“这样好,愁闷也过一天,开心也过一天。愁有什么好。”沈孝增说:“以后进城就来找我们玩。战友,都教书,有缘。”廖文刚说:“我一定来。”

休息了一会儿,林华章又接着找文章来读,最后他说:“这次学习,每个区的教师为一个组。早上要出操,晚上要点名。人人要写思想总结,要清理混进教师队伍的地富反坏右分子,要清理叛徒、特务、要交待自己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罪行。县里教育、文化部门的负责人、中学校长都到临沧学习去了。小学的领导都是齐的,区由辅导员任组长,区完小校长任副组长。任何教师都不能请假,不能在外头住宿。”

赵文龙小声说:“管得够宽的。我又不是地主富农,家就在外头,为什么不能住?”

从下午开始,永康区的学习,就由李主任和杨校长主持。李主任,中等个子,身材单调,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终日显得抑郁,说话慢条斯理的,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杨校长,显得壮实些,经常笑盈盈的。说话,要开朗一些。赵文龙告诉廖文刚,他们两位都是地主出身。

什么样的讨论,廖文刚都积极发言。他讲自己的家史、联系自己的思想实际、谈自己的感受和认识。不过廖文刚虽然年纪轻,因为书看得多,《毛泽东选集》他通读了不只两遍,鲁迅的杂文他看了十来本,马克思和列宁的着作也看了一些。他的发言往往能使听众折服。他喜欢谈个人的看法,每次都声明,不一定对。他的发言使年轻人拍手称快,使老年人胆战心惊。

大会发言时,永康区都推荐廖文刚去。发言稿写好后,交给大会总负责人林华章看,并由他作了仔细修改。到大会发言的那天,这么一个全身军装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一站上台子,就吸引了全县五百多老师的目光。他讲话,口齿清晰,每个字都说得字正腔圆,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加上声音洪亮,感情激越,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充满了他的声音。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讲话引经据典、既有毛泽东的,又有马克思的,还有鲁迅的,而且引用得恰如其分,有极强的逻辑性,几乎句句掷地有声。他的发言博得了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从此,廖文刚,班卡的小廖,就刻进了永德县中小学教师的脑子里。

最后一个上午,林华章安排了几个老教师发言,谈自己的体会。其中有位教师,名叫董定忠。这位老师,年近花甲,头发斑白,身材矮胖。走上台时,手脚都在抖,他是照着稿子念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在他的手里就像风中的蝴蝶,扇动着翅膀,他在讲话中,可能是过于紧张,竟然几次说“要把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听众,开始是鸦雀无声,一会儿便人声鼎沸,林华章也许是“心不在焉”,可能并没注意董老师说的什么,只是大声喊“安静!安静!”下面有教师给林华章递去纸条,有人高呼:“不准地主分子放毒!”等到董定忠讲完话,林华章板起面孔批评递纸条的人:“大惊小怪。”下面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学教师队伍里有人大声说:“明明错了,怎么说群众是大惊小怪!”德党区有个教师站起来,高呼口号:“打倒地主分子董定忠!”一时间,口号声此起彼伏。许多老教师吓得浑身发抖。廖文刚虽然觉得董老师肯定是不小心把话说错了,说不上“放毒”,但主持人的态度却是不可容忍的,给大家纠正一下不就完了吗?不宜说群众“大惊小怪”。

林华章在台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老舒才站起来,大喊:“各校的负责人留下,开会。散会!”永德中学的一群教师,愤愤不平,说:“给林华章贴大字报!”几位转业军人也很活跃,他们说:“真把群众当阿斗了。”有位教师,给人短小精悍的感觉,他对廖文刚说:“小廖,该放一炮才走!”有人介绍说,他叫何峨,是永德语文界的权威。廖文刚说:“行,我写底稿,你们给我抄成大字,贴出去。”于是拿出钢笔,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道:

林华章的资产阶级立场应该批判

文化大革命汹涌澎湃,荡涤着社会的污泥浊水。董定忠竟然呼喊出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反动口号,董定忠,人老嘴拙,是否故意,犹当别论;可是林华章,身为大会主持人,对这样的反动口号,不仅充耳不闻,反而说革命群众大惊小怪。这充分显示了林华章的资产阶级反动立场。必须彻底批判!林华章这样的人,哪有资格领导学习?

这时,谌老师来对廖文刚说:“走,我们一路,走路到永康,住一晚上再回去。”

廖文刚说:“行,何老师,我就写这些,还想加上什么,你们自己加,给我写成大字报,贴出去。”何峨说:“‘董定忠,人老嘴拙’,可以不要。”廖文刚说:“这是我的观点。要落我的名字,就要这些话。再说,董定忠只是一般教师,不是文化大革命整的对象。你看他上台讲话吓成那个样子,借给他二十四个胆子,他也不敢反对毛主席领导的文化大革命。”何老师说:“行,也行。”

廖文刚收拾好行李,和班卡、永康的教师,顺着大公路往永康赶。这条公路上,来往的汽车极少,下午,只有从镇康来的一辆客车,早已经开过去了。此外,就是偶然有一辆货车开过。一天之中,最多不过有三四辆汽车通过。返校的永康的教师们,都三五个一堆,七八个一群,摆着龙门阵向前赶。年轻教师,大多谈笑风生;老年教师,大多默默地埋头走路。永康的一个大个子、微黄脸的老师,快步走过来对廖文刚说:“小廖,讲得好!”廖文刚说:“夸奖了。老师贵姓?”旁边一个个子更高大的老师说:“他叫马云武,我叫徐仕昌。”廖文刚说:“马老师,徐老师,见笑了!”徐老师附着廖文刚耳朵说:“小伙子,要三思,反右时,所有大会发言的人,都成了右派。”廖文刚说:“每个人有一个脑袋,每个人有一张嘴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可不管那么多。”马云武走上两步,握着廖文刚的手说:“英雄所见略同!敢说话的人多起来了,就用不着前怕狼后怕虎了。”走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女老师说:“你是武,当然不怕,老徐是仕,当然怕了!”徐老师说:“董开芳老师,你怕不怕?”“我怕什么!”她笑着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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