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星来的孩子 /水阡墨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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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阡墨,双鱼座,
梦想是做咖啡店的店长大人,养猫, 喜欢兔子和熊,爱犯花痴。
代表作:《再不相爱就老了》《宇宙第一初恋》
【倒霉兔子与18世纪英国贵妇】
2010年是虎年,我二十四岁的本命年。
年初的时候我去买了根红腰带,扎在腰里像村里唱大戏的土得掉渣。可是我迷信得很,指望这点红色为我驱走霉气,逢人便说自己走的是中国乡村六十年代复古风。
三月中旬,闺蜜从山东来长沙找我厮混,我们一拍即合去了衡山烧香,在并不宽敞的面包车里我被绕来绕去的山路,和司机大叔横扫千军的车技颠得晕头转向。当时我们的身后坐了一对从台湾来的老夫妻来还愿,看见我的样儿,老太太给了我山楂味道的怪味台湾小零食吃。在销魂的眩晕中我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起了上帝拿着地球仪思考如何让世界和平也没办法让中国国足出线的笑话。
为难啊,神也会为难的,我想我的霉气连衡山顶上的祝融哥都束手无策。
那一年我都磕磕绊绊,祝融哥压根儿没瞥我半眼。
闺蜜们离开是四月初,作为一个超级宅女夜猫子作者,她们离开后,我顿时陷入了狂欢后的孤独。每天醒来后天是黑的,睡觉时窗外初露晨光,日夜颠倒,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孤独症作的墨小兔同学是很可怕的,神经质,无比暴躁,像只疯的兔子一样在屋子里蹦来蹦去,拉完便便对着马桶大吼:吃屎去吧你!
当然有时候也会哭,因为我又一次养死了花店小姐推荐的生命力最顽强的芦荟小朋友。
看吧,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讨厌鬼,连地球上的植物都无法忍受我。在黑夜里我站在窗户边儿看被城市灯光和大气污染成橘红色的夜空悲观地想,我一定是外星人丢在地球上的孩子,太格格不入了,真正的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答案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
可是无论如何日子都要过,美食要照吃,电影要照看。听说王府井影城后街的宠物市场要搬家了。电影开场之前还有一小时的时间,我像往常一样去宠物市场遛弯儿调戏小奶狗们,当然王小熊同学是异常鄙视我这个不要脸的行为的,因为宠物市场的气味那叫一个黯然销魂。
于是那个喧嚣到令人烦躁的午后我和Lok的妈妈丫头不期而遇了。
那是一只非常忧郁的猫,静静地蹲在玻璃后面,金黄色的圆眼睛,浅鱼骨纹的美丽皮毛。与周围那些或玩猫爪板或睡觉打滚的猫们相比,她好像沦为阶下囚的18世纪英国美丽贵妇。她有完美高贵的出身也曾嫁给达官显贵,命运作弄她沦落至此,却拒绝任何人的垂怜。
那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我想她的孩子一定也会像她那样有一双美丽的忧郁的金黄色眼睛。
店主是个叫小琪的漂亮姑娘,宠物市场里唯一的猫店。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我的心在那瞬间沦陷在她忧郁的双眸里,已经开始幻想她孩子乖巧娇嫩的模样。于是我打仗似的交了订金。一公一母两只,算是娃娃亲。
我才不要让他们隔绝了同类丧失了爱情孤独地生活着。
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平淡如水倒霉悲催的平凡人生会变得惊慌失措鸡飞狗跳。
【新手上路的兔子妈妈与
最爱小熊爸爸的小老虎萨提】五月时,太阳的温度已经十分炙热,我不出门,躲在家里长蘑菇。
店主小琪打电话给我说,有只小折耳已经满一个半月了,可以来看看了。小折耳是小姑娘,妈妈是只蓝猫,爸爸是只黑色的英短,店主姑娘家的镇店之宝。小朋友却跟父母的颜色都不同,而是一只漂亮棕虎斑,跟外婆的毛色相同——在一窝小蓝猫中间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可是她实在太小了,在同一窝小猫之中她显然太文静,一个多月大的小朋友瘦瘦的小骨架只有巴掌大,四肢还长了毛癣——那时的萨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可怜儿。
店主姑娘说:你最好等满两个月打了疫苗再抱回去,这么小你不好养的。
我指着那只瘦得像小鸟儿一样的小朋友问:我能养活她吧?
店主姑娘很保守地说:理论上是可以的,注意不要让她感冒,家里要注意消毒,毛癣要喷药,满两个月打疫苗——总之除了不用换尿布,照顾一只小奶猫的工程比照顾一个人类婴儿简单不到哪里去。
几米的漫画里将我们的城市形容为钢铁森林,在这样冷漠冰凉的世界里,有时我会感知不到任何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在所有的工作和购物都可以通过一台机器来完成,与朋友之间的交流都依靠键盘屏幕和文字的传输的世界里,慢慢地,突然有一日现自己所有的末梢神经都已经坏死。
当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的一生如宿命般依附在你的生命里,人的心脏究竟能柔软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我已经融化了。我握着她柔软的小爪子轻轻地说:约定好了,我照顾你一辈子哦。
于是萨提小姑娘就这样正式进驻我的生活。
在希腊神话里森林之神的名字叫萨提尔,在我的眼中这个来到新家后就只会好奇地到处跑的小家伙,就像个在森林里探险的英勇的小老虎。于是王小熊先生对着这小小的一团外星生物表现出了极大的恐惧,走路怕踩到她,怕她掉进厕所里被冲走,怕她被邻居传说中的猫一样大的老鼠吃掉。
对于萨提来说,王小熊爸爸的确是一团庞然大物,站在他的脚边时仰着头就像瞭望珠穆朗玛峰。可是男人和小猫咪的组合却是那么和谐友爱,相比可爱的小兔妈妈她更喜欢大块头的小熊爸爸,傻乎乎地趴在他胸前打着小呼噜睡觉,在他的身上跑来跑去。好几次王小熊先生不厚道地张大嘴试图把她的小脑袋咬进嘴巴里,我在一边看着几乎能被雷成霹雳焦娃。
萨提小姑娘刚来的几天我内心的阴郁几乎一扫而光,因为她太小,睡觉都搂着,又怕压到她,小心翼翼地醒来就能在臂弯里找到她翻着小肚皮睡觉的小猫脸。
不过有句妇幼保健院的广告语说得好:幸福中往往伴随着意外生,X医院四百八帮您解决意外烦恼。
虽然广告语让人忍不住在内心默默骂句“三字经”,可是套在萨提小姑娘身上却是无比的融洽——由于长沙这小孩儿脸似的天气,她孱弱的小身躯终于扛不过一场初夏的雨,华丽丽地感冒了。
那时我正在赶一部小说,我的编辑鸡腿儿同学隔两天就出:HAIHAI,我把任务排到七月了,你抓紧啊。
身为闯荡小说界好几年的老油条作者,我总结出几条铁血规律。编辑呢,是分为不同类型的。当然不同类型要不同对待。最没水准的就是那种连环夺命每天催的编辑,累个半死,其实什么都拿不到,因为作者隐身不回话就能噎死你。
最狠的是兵不血刃型的编辑,就比如鸡腿儿这种,轻飘飘的一句:我已经申请好书号了,出版日期定好了。意思就是说,丫可以不交稿,但是丫不交稿丫就会受到道德和法律的双重折磨,丫有权保持沉默,可是丫的每一句保证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在如此可怕的编辑的摧残下,工作和萨提哪个更重?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初为猫妈的工作小狂墨小兔放下了工作,着急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生病的小奶猫很虚弱,吐食拉稀打喷嚏,趴着不动,看起来一副随时翘尾巴的姿态。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店主姑娘之前所说的理论上可以养活的意思,我急得快精神分裂了,按照兽医的电话遥控满大街地去买针筒。一般药房里是不卖针筒的,估计是怕违规操作。
我一口气在小区附近跑了七八个药房,终于在崩溃之前在小诊所听到天籁般的疑问:姑娘,你买针筒干吗呀?
我说:我家猫感冒了,用针筒喂药。
医生来回打量我几次,默默不语,不知道在深沉个什么劲儿。
王小熊在旁边淡定地加了一句:不要针头。
医生立刻点头,我们规定是不卖的,既然这样就给你两个吧。
我拿着针筒出门的时候,觉得满脑门儿都是大问号:有针头和没针头有区别吗?
王小熊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人家要确定你不是买针筒去注射毒品啊。
我差点儿暴走了:我这么热爱生活的孩子看起来像是吸毒分子吗?
王小熊先生指着旁边银行的茶色大玻璃说:不像,你像精神病院停电跑出来的。
茶色玻璃里的我跑得面色通红狼狈不堪顿时整个人委靡成霜打的茄子。要知道,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爱美了,出门时一定要小打扮一下。哪能是这副滞销存货一样的臭德行?
那段时间萨提小姑娘每天都要御用的饮品叫抗病毒口服液,王小熊抓紧她的四肢,我捏开下巴,要是被动物保护者拍到这一幕估计第二天的博客上的大标题就是:愤怒!快来人肉这一对虐猫的无耻狗男女!
后来我才明白,人心能有多冰冷,就能有多柔软。
萨提感冒好了以后,以每天一两肉的速度在生长着。偶尔她出现打喷嚏之类的症状,我已经可以像兽医院里牛X哄哄的女医生一样,淡定又熟练地单手喂药,往长癣的位置喷药,根据猫砂里的粪便来判断她的身体状况。
有些技能都是在不知不觉中磨炼出来的,当然习惯也是。
在萨提满两个多月时,她已经很能适应家庭生活了,我工作她就亲密地趴在我的腿上睡觉,我做饭,她就屁颠屁颠儿跟在我身后,会卖萌会撒娇,也会捣乱会搞破坏。
有一天我从蒙中醒过来,萨提蹲在我的枕边半睁半闭着眼看着我,那眼神又专注又深情,那一秒我突然觉得,或许我的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地盘争夺战和Lok的变态成长史】
六月初,萨提小姑娘来到新家的两周后,她的独生女生涯宣布结束。我与王小熊把萨提的娃娃亲小男朋友Lok接回了家。
Lok,神话中的火与恶之神,是传说中的邪神。我们中国人的俗话说是祸害遗千年,这样的名字应该能保佑他健康长大。
他是英国小贵妇的第三个孩子,继承了母亲那双金黄色的忧郁眼睛和浅鱼骨纹的皮毛。我抱着他开门时,萨提小姑娘欢快地从沙上跳下来迎接,我把Lok放在她面前天真地指望他们能够一见钟情。
事实上把他们放在一起的瞬间我感动得无以复加,原来萨提比Lok高小半个头,俨然已经开始有姐姐的架势了。她闻了闻胆小地往后躲的Lok,顿了顿,突然喵呜大叫一声扑上去狠狠咬住Lok的颈毛。
那时刚满一个半月的Lok根本不是大他半头的萨提的对手,土匪去占别人老窝都要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在萨提的眼中Lok是个无可饶恕的入侵者。
我跟王小熊对看一眼,我一把抄起Lok,他一把抄起愤怒小战士般的萨提,几乎同时吼:不许欺负新来的!
可是社会规律就是如此,在公司里的新人总是要对早来的前辈稍微谦虚一点,等到你混成了老资格再去对比你更新的指手画脚。新来的Lok显然也懂得“我进入了别人的家”这样的道理,于是就抱着客人的谦卑姿态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下来。
在猫的世界里,他们的领域观念非常强烈,感受到家园被入侵后的愤怒和攻击性可想而知。最初的日子,Lok的日子非常地难过,他小心翼翼地用着萨提的猫砂盆,吃着萨提的猫粮,边吃边回头观察小熊爸爸有没有把那个疯的小母夜叉抓紧。在我和王小熊的努力撮合下,萨提小姑娘像个小疯子一样无时无刻不找机会对Lok动战争。
小客人Lok则无条件地抱头投降,或许他的心里会默默地在问,我为什么在别人家里?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呢?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不知为什么,我确定Lok最初是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家的。
俩孩子无法和平共处,最痛苦的却是我,好好的一个高等智慧生物却白痴一样趴在地上劝架,而且丝毫不起作用是一件多么令人绞手绢默默流泪的事啊。
我跟店主姑娘打求助热线:小琪,萨提总是打Lok,你们家那一群猫是怎么相处的啊?
小琪姑娘无比自豪地说:小猫就是打来打去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吧,于是我天真地指望他们能不打不相识,最好再打出青梅竹马的感情来,从此“你是风儿我是傻,缠缠绵绵逛天涯”——可是这种天真的想法在我某天早上起床看见Lok血迹斑斑的耳朵时轰然破碎爆炸。
我气得快疯了,大叫:王小熊,你女儿把我儿子咬伤啦!
王小熊也抱住萨提大叫:你这个小浑蛋!
从那天早上开始,萨提和Lok开始了长达两个多月的在同一个家却隔离饭盆、猫砂盆和房间的生活。
Lok生活的房间是我的工作间,萨提小姑娘活动的空间是他的四倍,可是萨提用她尖利的小嫩指甲边号叫边挠门,一副要把这小男狐狸精抽筋扒皮的架势。而Lok则乖巧地趴在我的腿上盯着门,高度警惕那可怕的小母夜叉突然冲进来。
我想Lok对我的依赖和信任就是在那时建立的,每天喂食,梳毛,抱着他睡觉,幼年时的Lok有双忧郁安静的眼睛,在工作到筋疲力尽或者烦躁不安时,一低头看见他静静注视的目光,心里就能神奇地安定下来。
那年的夏天我的脑袋里已经完全忘记了倒霉不倒霉这回事,一睁眼就看见几只硕大的关键词:写稿。赚钱。买猫粮。买妙鲜包。买猫砂。买未来猫宝宝的猫粮。买未来猫宝宝的妙鲜包。买未来猫宝宝的猫砂。
我简直就像传说中的打了鸡血一样,欢乐地写小说,炫耀我的这对宝贝,整天美滋滋的,生活都有了奔头似的。以往一个人在家时沉默的屋子开始爆出我的高分贝的威胁声:萨提!谁叫你进来的!不准打架!
Lok!不准把猫砂扒出来!不准和萨提打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为小男生的Lok已经长得和萨提一样大了。他也开始英勇地主动去找萨提的碴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啊。解放区的天是人民的天啊,这也是老子的家啊,拼啦!
即使我在睡梦中也能听见噼里啪啦喵呜喵呜,猫语翻译过来应该是“X你妹”“滚出老子的窝”“谁准你睡我的女人了”“那个人类女人是我的老保姆”之类的争吵声。
俩孩子势均力敌,能从屋内打到屋外,再从屋外打进屋内。
我当没看见心中默默念大慈大悲咒,打死一个少养一个都是浮云啊浮云!
【变成石头的兔子和只活在记忆里的外婆】
夏天过去就是秋天,与夏天不同的是,它又不声不响地过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里,萨提和Lok已经有大猫的架势了。
萨提小姑娘从央视九套的《亚马孙丛林》纪录片中学会了豹子姐的高贵和冷艳,开始对于卖萌撒娇一类的动作不屑一顾。而Lok很雷人地从忧郁的小爷们儿变成了爱撒娇黏人的卖萌货,他深爱着我,每时每刻都要待在我的身边。
甚至我睡梦中喘不过气,一睁眼就能看见一副硕大的猫脸在我眼前正愉快地打呼噜。幼时Lok喜欢以我的肚子做跳板,从地上跳到我的肚子上再跳到沙上完成轻巧伶俐的三连跳——终于有一天Lok玩三连跳的时候一腿蹬得我差点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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