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伤心朕踩着她的尸骨保住这条命,如 (第2/2页)
她安静了半晌,强笑:“没有赌气。”
说着,她再度挣起来,不肯再让他抱着。
苏曜肩头的伤处一阵撕裂般的痛,硬将她抱稳,她紧紧攥住他的衣领:“没人在意。苏曜,人这样活着没有意思,你放走吧……好不好?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轻颤,眼中尽是央求,只怕他为了她与大正教的牵扯不许她死。
可她真的不想活了。
“谁说没人在意你?”苏曜摇摇头。说话间已走过后宫与朝堂间相隔的殿门,放眼望,宣室殿巍峨的轮廓已近在咫尺。
他无声地调息,肩头痛得愈发厉害,只得尽量走快了些。顾燕时听完那句话安静来,在满星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脸,眼底一片晦暗。
他想说么呢?想说他在意她?
可他从来没信过她。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一直在骗她、利用她。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昨早上的事。
昨日一早,她发现他给她松了锁链,就赌气地反将他锁住了,然后己闷了半,一边还在生他的气,一边却忍不住地在心里为他辩解。
她于是最终还是原谅了他。她想他的做法虽让她不适,却是有缘故的,她不想为这些事记恨他。
可现在,她的心境好似突然变了。
她似乎仍不想恨他,他这样抱着她,她也并不厌恶。
只是一股心气儿一子提不起来了。
她心里难受,万般道理都想得明白,也还是难受。她没有心再为任人辩解,只觉得疲累,疲累之中翻来覆地总在想,或许还是一死最为轻松。
死了,就么都不打紧了。有没有人骗她,有没有人在意她,都可抛之脑后。
只可惜,她连死都做不了主。
他若不肯让她死,总有办法将她拉回来的。
顾燕时恹恹的,一时安静。苏曜抱她步入宣室殿,直入寝殿之中。
殿中灯火通明,他将她放到床上,看到她眼中一片死灰。略作思忖,在她身边躺:“燕燕。”
他将她搂住,她没再挣,却也没么反应,仿若一截毫无生机的枯木。
苏曜沉『吟』了半晌再度启唇,声音无比小心:“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她眼帘抬一,从他面上睃过,就又低了。
多奇怪啊,她曾经觉得他的花言巧语虽气人却有趣。现心气一失,她就反感起来,一个字也无意多听。
她便只皱了皱眉,没有应他的话。
他缓了一息:“生母早逝,父皇他……儿子多,不在意,小时候只有大哥待好,他的仇必须报。”
顾燕时神淡漠,不置一言,也不大懂他现在说这些做么。
苏曜顿了顿:“等把他的仇报了,你若真的恨……”他目光落在她面上,神『色』沉沉,“解『药』不再用了,给你一个清净。”
顾燕时一怔,拧眉抬眸:“你说么?”
他道:“说过了,们这些局中人不干净,不该是你死。”
他想万般纠葛,总不该是无辜承担罪责。而若那时大正教已被扫清,不无辜的人,大概也就是他了。
顾燕时凝视着他,半晌,轻笑:“你惯会说这些话哄人,知道。”
她说罢,冷冷淡淡地翻过身,不再看他。
她不会再那么好哄了。
这世道连爹娘都不能信,他与她之间的分又还有么可说的。
“燕燕。”苏曜无力一喟,隐约嗅到些许血腥气,他起了身,“你先睡,一会儿就回来。”
她不理会,他就独出了寝殿,到侧殿重新包扎伤口。
那日他对兰月本就有防备,无踪卫来得也快,这一刀未重要害,只是伤口不浅。
他抱了她一路,她又不老实,刚长上些的伤处被重新撕,鲜血浸透了中衣,一点点地往外渗来。
张庆生帮他擦血迹,被伤口惹得心惊:“这若让太后知道了……”
“那就别让她知道。”苏曜淡然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燕燕心神不宁,你这日亲带人守着她,别让她出事。”
“诺。”张庆生低眉顺眼地应。
苏曜不再说么,待得伤口包扎好,他重新穿好衣服,就回了寝殿。
这前后也不过花了约莫两刻工夫,他道顾燕时心事正重,必睡不着,躺身却见她已昏睡过。
他皱皱眉,心觉不对,伸手一『摸』,知她已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
是殿中又忙了一阵,传太医前来为她诊了脉,宫人们匆匆煎『药』,煎好再来喂她服用。待得忙完,已近明。
顾燕时沉浸在难过与浑噩中,只隐约知道被摆弄来摆弄,却醒不过来。她茫然地走在一条巷子里,是她老家的街巷,原本从巷口走进不远就是她家的院落,她却迟迟走不到。
她就这样一直走着,漫长得好像要这样走一辈子。忽而一晃神的工夫,她看到了爹娘。
他们就在她前面步远的地方,也在往前走着。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忙喊他们,可他们像没听见,既不回头,也不停来等她。
“爹,娘!”她又喊了他们一次,见他们仍没听到,脚就走得急了。
很快,她跑到了他们身前,绕过一看,却见他们怀里护着另一个孩子。
她这样冷不丁地冲出来,他们心生提防,小心地将那个孩挡到了身后。她哑了哑,想要说些么,一瞬,却看到他们看她的眼神淡漠疏离。
她一子想起了那些事,鼻中一酸,眼泪涟涟而。
但没有人理她。他们只又看了她两眼,就揽着那个孩子继续走了。
一家口,睦温馨。
而她是那多余的一个。
顾燕时难过得不能已,呜呜咽咽地哭了好度。最初次,都有怀抱笼罩过来,将她圈住,梦境的阴霾于是得消散些许,让她得再安睡片刻。
最后一次,她却没能等到那个怀抱。她就哭得筋疲力竭,直哭得醒了过来,睁眼睛就看到两宫坐在床边,局促不安地正给她擦眼泪。
“贵妃夫人……”见她醒了,她们小心地唤她。
她拨她们的手,皱着眉,坐起身,转而听见外面的争吵。
“哀家万事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是太后的声音。
顾燕时滞了,被心思驱使着,想听听。
不是好奇,只是这两日变故太多,她已如惊弓之鸟。只想己将一切都听个明白、看个明白,不想再被人轻易诓骗了。
她即刻床,两宫匆忙拦她:“夫人!”
她推她们,执意过。她们碍于外面的争执,终不敢有太大响动,只得提心吊胆地跟在她身后。
顾燕时行至殿门处,停脚步。怕被从绢纸上看到身影,又蹲身,屏息静听。
“朕不明白。”苏曜的声音很轻,有些疲惫,“从前群臣劝谏,文武百官尽对朕口诛笔伐,母后也清明豁达,不曾为难她半分。如今苦这样不依不饶,非要取她的『性』命?”
“不是哀家不依不饶!”太后急了,手掌一拍在案头,“从前的事便是放到今日来说,也是朝臣迂腐,哀家不后悔护她。可如今……是她与那大正教不清不楚——你休要说么她不知,哀家只问你,你是不是还要追查,她的父母早晚要死在你的手里?”
苏曜沉默不语,太后见他默认,续道:“这就是了!她再难过,那也是养育她十余年的父母。你杀了他们,她如会原谅你?哀家不是非要她的命,是想保你的命!”
“母后要了她的命,会保不住儿子的命。”苏曜沉声。
太后一滞,寝殿门内的顾燕时也一滞。她黛眉蹙起,心弦紧紧绷起来,一时只道他与那大正教间有了么交易,是她生死攸关。
苏曜摇摇头:“母后,大哥故,就没有人待儿子好过了。”
“你……”太后神『色』立变。
苏曜轻哂:“朕不是责怪母后,可母后最初年沉溺于失子之痛,后来心热面却冷……母后己心里也该有数。”
太后紧咬牙关,恼意终是淡了。她心有亏欠,狠狠别视线,不为己辩解么。
苏曜继续笑着:“母后与朕,解心结多时候?可她……”他眼中沉,绪内敛,疲倦不掩恳切,“许多难处,是有她在,朕撑得。母后若杀了她,朕踩着她的尸骨保住这条命,如活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