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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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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正式进入海坟区。

霍锦骁双手握紧沉重的舵,让船朝前全速行进,风从颊边呼啸而过,吹乱鬓边的发,她不松手,只转转脖子,却忽然看见远处的峭壁。

魔鬼崖,祁望掉落的地方。

崖下水域无船敢近,她只能远远地看,天色灰蒙,山崖像是这深灰间一抹浓重的黑,看不出本来模样,她也无从判断祁望如何落海。

脑中闪过白天时祁望落崖的画面,心没来由一颤,她情不自禁握紧木舵。

事起突然,一波接着一波,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跟了祁望两年半,她知道他们终究在面临分别,却从来未曾想过,是以生死作别。

木舵的纹路在指腹摩挲下格外清晰,她这掌舵的本事,还是当初远航时,祁望手把手教她的。

海面传来追兵的呼喝,许炎的船逼近了,她没有时间想过去,咬牙将舵一转,船缓缓倾斜,从两处暗礁的间隙穿过。

远处的船却减慢了速度。

“炎哥,他们进了海坟区,我们还追不追?”

许炎站在船头,不用手下提醒,他也知道,霍锦骁进了海坟区。

那是禁区,也是死地。

追不得。

————

霍锦骁总算见识到海坟区的可怕之处。

进入海坟区后,她将帆降下,船速调整到最慢,按图上所示一点点往里挪。这里暗涌漩涡很多,暗礁到处都是,稍有不慎,船不是触礁就是搁浅,要么被卷进漩涡偏离方向。

因为行得慢,不过一日的船程,她花了双倍时间才走完。

船靠到简陋的码头时,霍锦骁仰面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气,摊在身侧的右手掌上裹的绢布已布满脏污,边角翻卷松,她也不在乎。两天一夜,她的手几乎没离过舵,眼睛也不敢离开海面,就这么撑过可怕的海坟区,到达海图上标记的岛屿。

能活到这里,已是她人生大幸。

霍锦骁筋疲力尽,抬起手臂压在额前,挡去刺眼阳光,闭眼歇了会才从甲板上弹起。

岛很荒凉,杂草丛生,不像有人居住,破旧的码头前有土道延伸进岛中央。这岛屿看起来不大,地势略有起伏,却无陡峭山岩,只是平缓的小山丘。她的船开到这里许久,也不见有驻守的人出来,想来祁望十分放心这里的海域,知道无人能进来,连接守卫都不设?

霍锦骁在舱里舀了两瓢清水灌下,摸了个发硬的馒头,边啃边下了船,沿着土道往岛中探去。

土道上没有车辙和脚印,离上次有人进出此地应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路上的灰土不会盖得这么厚,也不会毫无车辙和脚印。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

路延申至山丘正中便没了。矮树覆盖的山丘正中被人铲出一大片空地,盖了五间屋子。她施展《归海经》查探过,屋子和四周围都没有人,她逐一推开屋子,除了其中一间屋子放着数张简陋通铺外与家什外,其余四间大屋都空空荡荡,只在角落里堆了些油布与板车。

显然,这四间大屋是当作库房囤物用。

这里没有驻守者,也就意味祁望应该有段时间没在这里藏东西了。

岛屿很小,她查探完库房,绕着整个岛走过一遍,将每个角落都查了个遍,只花了半个时辰时间。

她没找到第二处藏匿点,更没发现五门火炮的踪影。

东辞信誓旦旦地说,火炮被藏在这里,可她查了遍,别说是火炮的影子,就连曾放过火炮的痕迹都没有。

火炮庞大沉重,若送到这里,光是在土道上压出的辙印,恐怕都深得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再者论,要运送这五尊火炮,非要出动大船不可,海坟区的海域对可进出的船有极强的限制性,许多狭窄区域,若是大船的话触礁的风险非常大,根本进不来。

这么没把握的事,以祁望的性子,是不会尝试的。

火炮从来就没运进海坟区,这里只是他从前藏匿军器的地方。

霍锦骁握紧拳,心中疑窦丛生。

————

在海坟区的荒岛上休息了一夜,霍锦骁在次日清晨踏上归路。

海图上所绘的海坟区就是以这荒岛为中心一片暗礁群,她也不看不出这图有没问题,不过就算有问题,她也不能再往里探,没有确切的图,她往里就是送死。

因为了有进来时的经验,回去时显得轻松一些,但她仍旧不敢有丝毫松懈。

回到魔鬼崖前的海域时,离她送东辞离开平南已隔了四日,也不知道他们顺利摆平南的追兵没有,霍锦骁心头如坠沉铅,被各种事堵得难受。

刚刚驶出魔鬼崖,迎头就有两艘平南的战船包围过来,船上都是许炎的人,料来是他派在这处专等她出来再地抓捕的。

霍锦骁一眼瞧见船上的人对她执弓扣箭,都是昔日同生共死的人,转眼视她如仇敌。

她自嘲笑笑,并不打算逃,只将帆收下,不再掌舵。

坐到船舷边,她拆下手上被磨得不堪入目的绢布,也不管平南的人打算怎样,只将伤口重新包扎。

伤口才刚扎好,已有船只靠过来。

“景骁。”沉厚的唤声响起。

霍锦骁只觉得船身震了震,已有人跳上甲板,刀刃架上她的脖颈,她无动于衷,只抬头望向过来抓自己的周河,淡道:“东辞不在我船上。”

周河面无表情:“我知道。”

霍锦骁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心中“咯噔”一颤。

莫不是东辞被他们抓回来了?

“带她去见炎哥。”周河吩咐道,半句话也不多说。

霍锦骁自觉站起,不用他们押送,就跟着他们跳上另一艘船。

走了两步,她发现不对劲。

卫所的人,已是全副装备。

————

霍锦骁心里不对劲的感觉一直持续着。船开得很快,沿着平南绵长的海岸线,她看到码头上泊着数量庞大的战船,一艘商船都已不见,而远处的海面之上,是同样密集的战船。

虽说先前祁望已在作战前准备,但也不至紧张到如斯地步。

她不在的这四天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周河,发生了何事?”她情不自禁问向周河。

周河正眉头紧锁地盯着海面,闻言神色复杂地望向她,既有恨,也有痛心。

“你一会见到炎哥,就知道了。”他什么也没说。

霍锦骁更觉奇怪。

隐约的不祥浮上心头。莫非……沙家的人攻过来了?

————

许炎不在岛上,而是在离平南不远的海域上。

玄鹰号随浪浮沉,画着巨大鹰图的船帆落在地上,常在甲上巡视的男人已然不在,换成了许炎。

霍锦骁踏着舷梯走上玄鹰号时,许炎正单膝跪在地上,将白布拉到身前一具尸体的头上盖好。她堪堪看到那人的脸,卫所的孙棋,许炎的得力手下。

而,甲板上不止孙棋一具尸体,与他并排列着一共七具尸体,都已经盖上白布。

霍锦骁心头大怵,急步上前,道:“炎哥,这是出了何事?”

许炎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憔悴泛红的眼眶像要噬人,恨意几乎要夺眶而涌,但他却没动手,只是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道:“你回来了?给她观远镜,让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有人递来观远镜,霍锦骁迅速接下,朝远海望去。

远海海线上,压着密集的船,旗帜飘扬,不属于平南。

越看,她心头越沉。

“三港绿林倾巢而出,联合石潭水师,绕过燕蛟,从西侧攻我平南,昨夜开战。你放走的魏东辞,正是他们的领军人。”

许炎的声音静得像尖锥,狠狠扎进她心口。

“从石潭走西线到平南,需要九日时间,你的魏东辞早就做好计划要攻打平南,而你……亲手帮他促成了这一战。”

他继续道,语气没有温度,冷到骨髓。

“不可能……”霍锦骁放下观远镜,惊得心中一片混乱,半点丝绪都理不出来。

“景骁,你扪心自问,在平南两年,我们如何待你的?”许炎看着她,像要将她撕开,“祁爷待你不薄,平南也待你不薄。当初若没他收留,你早被雷尚鹏发现,是生是死都难说,哪有今日风光万丈的燕蛟景骁,东海第一女枭当?若非他这两年倾囊相授,教你点滴海事,你怎么可能在海上混得如鱼得水,这般顺利?”

霍锦骁的手发起颤,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你潜入金蟒岛一意孤行想要夺岛,要是没有祁爷和平南在后面撑着,你活得到现在吗?当初他说要亲自上金蟒助你,我们所有人都是反对的,可他还是去了!”

许炎目光中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还有那个叫周阳的细作!”

霍锦骁脑中嗡然一响,震惊看许炎,他竟然知道这事。

“你大概不知道,从你踏上漆琉的那一刻起,三爷就已经知道你来自云谷了,如果不是祁爷暗中想法子周全此事,骗过三爷,你能走得出漆琉?周阳身份早就曝露,三爷留着他就是为引出同党,你却去见他!”

“……”霍锦骁难以置信摇着头。

“若非祁爷发现得早,抢先一步将周阳抓去送给三爷,又承诺留你在身边暗中利用,以窃军机,还以数利相许,你哪能这么轻松地离开漆琉?你可知他做这些,是冒着多大的风险?稍有差池,别说他,整个平南都面临灭顶之灾!”

“我不知道……”她攥着拳,失神看着海面。

“你当然不知道!你不过当他是个驱利而为的小人,对不对?对,他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可不管他做了什么,就算是他骗了全天下,他也没对不起过你景骁!”许炎终于怒吼,“去高贞时,你冒险潜进被劫的梁家船上,还是他去救的你,只带了寥寥数船,临去之时,连遗言都暗中嘱托给我了!”

霍锦骁想起索加门海域所遭遇的战事与骤风,往事历历在目,泪水一颗一颗落下。

“他在拿命护你,你呢?”许炎怒急,伸手揪起她的衣襟将人往船舱壁上撞去,“你却忘恩负义,引狼入室,不仅害死了他,又陷平南于战祸,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俯仰无愧天地,你到底对得起谁?是对得起祁爷?对得起平南?还是对得起我死去的这些兄弟?”

他抬起拳,落下时终因她是女人,而重重砸在她脸侧的舱壁,发出巨大响声。

霍锦骁胸中翻腾如海,痛到几乎窒息。

缓过几口气,她方缓缓道:“许炎,放手。”

许炎胸口起伏不止,强抑着沸腾的怒气,渐渐松开手。

“备船……让我去见东辞……”她开口。

“什么?”许炎冷嘲道。这时候了,她还要他备船让她去会情人?

“我让你备船!”霍锦骁忽厉喝出声,袖间滑下薄刃,如幽灵般划向许炎颈间。

许炎脸色顿变,这一招来得猝不及防。

霍锦骁闪电般转到他身后,将薄刃顶到他咽喉上,也不再与他说话,只朝船上众人厉声喝道。

“备船,不然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几天,基本没回评论,T.T……脑细胞快被剧情烧光了,小天使求治愈啊。

顺便回答个关于东辞下不下线的问题——东辞不会中场休息,会一直出场直至完结。

☆、永乐郡主

天气晴好, 万里无云, 碧波轻涌,无风无雨, 是东海最平静的时候。

有船远来,风帆张到极致。

帆上绘着巨大的青蛟黑燕图,蛟龙出海, 新燕破空, 是来自燕蛟岛的船。

“船还能再快吗?”巫少弥站在船头举着观远镜远眺前海,神色急冷。

“已经最快了。”船员摇头。

“阿弥,你莫急, 小景姐姐会有办法的。”丁铃知道他在急什么,柔声劝道。

他们原是接到平南送来的帖子,被邀去参加霍锦骁的婚事,岂料船才出岛一天, 就听闻平南剧变,等他们赶到平南海域时,这里已被石潭港来的船围起。

“办法?可今天执令攻打平南的人是魏东辞!”巫少弥已经接到消息, 知道平南大概发生了何事。

丁铃轻叹一声,竟不知能说什么。

巫少弥复又拿起观远镜望去, 双目骤睁。

观远镜里驶过艘双桅船,船上船员不多, 船头站着两个人,确切些说,船头站着被霍锦骁用薄刃抵着咽喉的许炎。

船正快速朝战区驶去。

“快, 转舵,快!”巫少弥回头急吼一声,朝舵舱跑去。

————

“炎哥,攻打平南的除了三港绿林之外,还有石潭水师,你可知指挥者是何人?”霍锦骁用薄刃抵着许炎的咽喉,淡道。

战区将近,前面的船压出一条深色海线,前为战船,中为水师督船,后面还跟着补给船。

许炎微仰着下巴,冷嘲:“你不知道?是石潭都司的参将洪佩山。”

“洪佩山?他为何突然来攻打平南?”霍锦骁冷静下来,心中生疑。

洪佩山原是驻守三港的水师将领,已经在三港呆了多年,专门负责石港沿海之事,为地方武装,原不直接隶属她父亲麾下,不过若东海海战正式爆发,他便归由晋王调配,平南行事低调,祁望有正规的海商文书,按理不应该先攻打平南才对。

“那你要问魏东辞了。”许炎放眼而望。

三港的战船已近在眼前,被一众小舰围在正中的一艘大船,正是水师督船,魏东辞就站在上面,身边与身后皆是人。

他果然去而复返。

“降速停船。你们回去吧。”霍锦骁手中薄刃松开,将许炎往前一推。

许炎脱离她的挟制,反手朝她抓来,她朝后跃开,喝道:“对方的船围过来了,炎哥如今是平南人最后的希望,若是被抓,平南就真完了,别浪费时间在这里与我缠斗。这件事,我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许炎朝海面望去,果见数艘船往这里驶来,他略作思忖,当即收手回头,命令船上其他的人将子船放下,他们跳上子船去与远远跟来的平南其余船会合。

————

许炎带着人一走,船上便只剩霍锦骁一人,她抽出剑,用右手掌包的布慢慢拭过,等着对方的船靠近,只是还未等到,船舷忽被三爪钩钩牢,一根青索跨海而牵,在两艘船架起绳桥。

“阿弥?”霍锦骁蹙起眉。

巫少弥等不了两艘慢慢靠近,他以绳为桥,飞掠到霍锦骁船上。

“师父,徒弟来迟。”

单膝落地,他跪在她身前。

“你来做什么?快回去!”霍锦骁震出内劲将人扶起。

“我带燕蛟的人来帮你。”巫少弥没问出了何事,只握拳道。

“回去!这祸事本未涉及燕蛟,你别把燕蛟拉下水,快点回去。”霍锦骁果然看到南面海域出现一批战船,全是燕蛟的船。

燕蛟的实力还不够,若是受到牵连,恐怕会毁了这两年的努力。

“师父!”巫少弥看着前方越逼越近的战船,她却只有一个人,不免心里忧急。

“让你回去就回去,叫燕蛟的船先退!”霍锦骁见他不肯动作,没时间再和他废话,厉声喝道。

巫少弥双拳紧握,眉拢如山,抿唇不发一语地看她。

犹记当初她救他之时,她在溪边赠他一方薄帕,那时她灼灼年华,明眸善笑,未经风雨,成天的笑,还爱逗他。若论年纪,她也只长他一年四个月又三天而已,其实年岁相当。

只是,一日为师,便终身为师。

“阿弥阿弥,待你学成,便换你护我吧?”

“好啊,师父,阿弥一定护你。”

当年誓言犹存心头,而他已长成。

霍锦骁又催了他一句,巫少弥转身行至船舷,出剑挑起三爪钩,将绳桥毁去。

“阿弥?”她不解此为何意。

巫少弥抬手,朝燕蛟人发旗语——退!

那一头船上站的丁铃与他对视片刻,断然转身,眼中泪光盈盈,声却绝然:“退。”

“师父,燕蛟退了,徒弟留下。”巫少弥回头,笑出旧日腼腆。

留在她身边,战至身死。这辈子,没有遗憾,只是若能重头来过,他不想再拜她为师。

师徒之情,怎比得过他心尖胭脂如血,似她笑靥。

“好!”霍锦骁连道三声,不再赶他,“你向对方发旗语,告诉他们我是平南使者,要见洪佩山。”

不是魏东辞,她要先见洪佩山。

————

四周渐渐有小型战船围拢过来,霍锦骁已能看到船上战甲齐整的大安水师,弓弩枪皆行。她坐在船头的船舷上,双脚晃在船外,从四周危险置若罔闻,巫少弥飞身到桅杆上,向对方打了很久的旗语,对方才同意见她。

不多时,一艘小船划来,停在了她的船下。

霍锦骁带着巫少弥跳到小船上,立时便有身着轻甲的士兵围过来,脸色沉肃地将二人押向船阵中。水师督船是整个船队里最大的一艘两层宝船,还未完全靠近,霍锦骁已经看到甲板上围着船舷整齐站着的弩手,以及站在船头的魏东辞。

她抬眸,两人目光凌空交错,他快步跟着她的船走到船侧,看着舷梯搭好,霍锦骁被人押上甲板,这才看到甲板上除了弩手之外,还站着许多三港绿林豪杰,其中不乏熟面孔。

“妖女!”有人低声骂她。

霍锦骁望去,正是程家的程雪君,她已改作妇人打扮,梳着油亮的头,眼睁得狠,她身边站着钟玉珩,穿宝蓝的袍,被挑断手筋的右手垂在身侧,正满脸戾色地看看她,又扫过魏东辞。

这二人已然成婚,也不知出了何故,这三港豪杰齐聚的战事,程家竟由钟玉珩主持,在一众宗派掌门里显得尤其年轻。

“锦骁。”东辞见到她安然无恙,满目欣喜,走到她身边上上下下打量。

霍锦骁面无表情:“我不是让你回三港,你为何去而复返?”

“你在平南,我怎能独去?他们有没为难你?”他小声问道。

“我去了海坟区,火炮没有藏在里面。”她答非所问,“这场战,是你安排的?”

东辞忽沉默,待要再说,却已没有时间。

“你是燕蛟的人,为何代表平南?来见洪参将有何要事?”洪佩山的亲随出来,手握刀柄冷道。

“见到他我才能说。”她淡道,无视四周利如刀箭的目光。

“笑话!洪大人岂是你这妖女想见就能见的?若然你心怀不轨,洪大人岂不危险!”旁边有人插话道。

“参将大人战务繁忙,姑娘有要事与本官说也是一样。”那亲随倨傲开口,“若想求和,姑娘就不必多说,此番前来,我等是奉朝廷之命找回失窃的火炮,除非你们将火炮交出,再归顺朝廷,否则你我无话可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本官可送姑娘回去。”

“林大人,别放她回去,这妖女在东海多年,火炮失窃之事,定与她脱不了干系。”程雪君抢道,说话间,她悄悄看一眼魏东辞,他眼中无他物,只一心看着霍锦骁,不由叫人更气。

钟玉珩发现她的目光,眉宇间戾气更为浓重,冷哼着捏着她的手腕往后一推,下手毫不留情,疼得程雪君变了脸色。

用的是左手。

“火炮之事绝与她无关,我可担保!”东辞重道。

“盟主,如今连你都脱不了干系,你又凭何担保?”钟玉珩阴阳怪气地笑了。

霍锦骁眉头轻拢,疑惑地望向东辞。三港绿林这是怀疑到魏东辞身上了,因为她?

“盟主还是莫再替这妖女说话了。”旁边有人沉叹道。

“捕风捉影的事,盟主清者自清,清远山庄信你。”清远山庄庄主抱拳道。

东辞颌首一谢。

霍锦骁半眯了眼,连东辞都被怀疑,就算告诉他们火炮不在平南都没人信了,可是是谁把火炮藏在平南的事传出去的?东辞一直在东海,也是最近才怀疑到海坟区头上,三港的人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把这东西拿给参将大人,要不要见我,随他的便。不过,我要单独见他。”霍锦骁从随身小包里摸出白绢包的东西,凌空掷了过去。

那亲随接下,用手捏了捏,思忖片刻,回舱请示。

只等了一小会,洪佩山的亲随就出来请她进舱。

————

霍锦骁被带到船上的议事厅里见洪佩山。洪佩山年近五旬,蓄着络腮胡,身材高大,只略有些发福。她进去时,他正坐在座上品茶,看到她进来将茶搁下,坐着等她行礼。

“还不拜见大人?”亲随推了她一把。

霍锦骁纹丝不动,半嘲:“你确定要我跪你?这一拜,你受得起?”

傲然的目光,已不属于燕蛟景骁。

洪佩山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挥手遣退亲随,从座上走下。霍锦骁见他手里摩挲着一枚青绿玉扣,挑眉道:“大人认得这玉?”

那是她给他的信物。

“龙影玉?天家之物?姑娘是……”洪佩山不动声色问道,刚才拿到这枚龙影玉时,他对着光看了又看,才满心惊疑地确定了此物真假。

龙影玉,玉中有龙影,会随光线游走,是当世奇物,只有一枚,在皇家,并且……

“大人好见识。此乃我父王二十年前赠予我母妃之物,当世只存一枚。此番我隐瞒姓名身份潜入东海替我父王行事,母妃特将此物赐我以证身份,以防不时之需。”她勾起笑。

他既然认得这玉,就好办了。

洪佩山脸色终于变了。

父王?母妃?

“令尊令慈是……”

霍锦骁自顾自坐到旁边椅上,勾唇笑道:“大人心里没数?”

说着,她又摸出枚小小玉牌,按在桌面。

“云谷令……”洪佩山一眼认出,“你是……”

“我是霍锦骁。”

当朝晋王独女,皇帝亲赐封号永乐,身份尊如公主,虽极少在京中露面,永乐之号却很响亮,再加上有那样的爹娘,为官多年早就成了人精的洪佩山怎么可能没听过?

“下官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下官失礼。”洪佩山很快反应过来,抱拳见礼。

“大人不必客气,是我来得突然。”霍锦骁虚扶一把。

“不知郡主前来所为何事?”洪佩山小心问道。

“我且问大人,大人此番大兴兵事进入东海,可得我父王授意?”霍锦骁冷盯着他。

洪佩山额上沁出细密汗珠,他不自然地摸摸络腮胡,回道:“并非晋王之令。下官乃是地方武官,不在晋王麾下。此番乃因朝廷失窃火炮之事,下官前不久接获密报,说火炮藏在平南一处海岛之上,故而兴后前来,欲为朝廷,为晋王效力。”

“呵。”霍锦骁冷笑,“此事在石潭乃由太子殿下负责,大人可问过殿下之意?”

“这……”洪佩山汗出得更大了,“殿下这段时间不在石潭,下官见事态紧急,帮未及上报便来此。”

霍锦骁听明白了。有人假传消息说火炮藏在平南,这洪佩山立功心切,想自己悄悄地把火炮找到,好向朝廷领功。也难怪,这人年近五旬,在参将这位置上坐了数年,眼见年岁渐大,没有升迁的盼头,却等到这大好机会。找回火炮算是大功一件,他自不愿错失,自己的兵力不够,又联合三港豪杰同来。

“洪大人,听我一句劝,把兵退了吧。”

“下官为朝廷办事,郡主何出此言?”洪佩山虽敬她身份,惧她背后之人,却断没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一则大人要寻的火炮不在平南海坟区;二则我来东海作我父王先锋,燕蛟已入我手,平南马上也是我的,日后皆为大安水师所用,洪大人这横插一手……”

她说着顿了顿,洪佩山心脏跟着一停。

“我怕到时候大人不止官职不保,连项上人头都难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所以很晚才开始码,更新晚了,抱歉。

然后,《冤偶》被好多好多好多人吐槽了,我我我我,暗矬矬把名字改回去吧……【这有一个很怂的作者系列】

☆、剑殇东海

大船比小船要稳当, 海浪不大的情况下, 站在甲板上的几人都察觉不到船的涌动。太阳很大,灼花人眼, 顶着烈日的人不一会便觉得双眼花白,头顶一片焦烫,然而没有人离开。

东辞站在桅杆下, 正与清远山庄的庄主低声说话, 佟岳生双手环胸靠在桅杆上,对发生的事视若无睹,东辞没有出声, 没有危险,他便不会动手。钟玉珩与程雪君站在离舱门较近之处,钟玉珩替她理了理鬓角,夫妻两貌似恩爱非常, 程雪君却面色苍白地低下头,目光再也不敢随处看。旁边还有好些人站着,似乎都对钟玉珩有些敬畏。

巫少弥远远站着, 眼睛专注地盯在舱口,对其它事概不关心。

甲板上很静, 霍锦骁进去得有些久,东辞不时扫过舱门, 仍没见到她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有人终于不耐烦地出声。

“该不会是起了变故?”另一人附和道。

“莫非妖女对参将大人下手了?要不大伙一起进去看看?”

“大人既然吩咐过单独见客,况且这是朝廷军中之事,我们不是朝廷中人, 贸然进去不妥。”东辞扬声阻止。

“看来盟主对那妖女真是一心维护,我等冒险而来,欲为国出力,盟主如此行事,不怕寒了诸君的心?”钟玉珩走出,左手抚在已废的右手上轻轻揉捏着,笑得阴柔。

“你少胡说,盟主是为大局着想,这是朝廷的船,岂是我们肆意妄为之地?”清远庄庄主喝道。

“朝廷的船?哈哈哈!”钟玉珩仰天一笑,“没有程家的银子,没有三港绿林的人手,他一个区区的参将,哪来能耐出兵围攻平南?你说这是朝廷的事?难道三港豪杰和我程家没出这一半力?你大盟主又做了什么?”

钟玉珩有恃无恐之处在于,这趟出船出兵,朝廷并非独一份。

“我离港之时已经与你们交代清楚,待我进东海查明之后再作打算,如今情势未明,你们却突然大举进犯,若是打草惊蛇,便得不偿失,还可能惊动海神三爷,提前引发海战,坏了朝廷后面的部署。”东辞眉色一凝,沉声道。

“盟主与那妖女交情匪浅,等你查明,恐怕东西早被运走。”

“说了这么多,你们不相信我?”东辞声音越发冷冽。

“盟主,别怪钟某说话不中听,盟主与那妖女之间的事,大伙看得清楚,无需钟某赘言,就连这次盟主中途归来,带我等杀至平南,也是为了要救那妖女。你让我们如何信你?”钟玉珩捏了会右手,忽然又恼怒地将右手甩开,笑却更为阴柔,“要我们信你也可以,你杀了那妖女,大义灭亲,我们就信你。各位掌门,你们说是不是?”

“此话有理,大义灭亲!”

人群中顿有人齐声附和。

咻——

薄刃飞过,划向钟玉珩的脖子,他微一色变,往旁边闪开,却不及完全躲避,衣袖仍被薄刃划破,“嘶啦”声裂开道长口。

众人皆惊,望来出手的人。

巫少弥手里拈着第二片薄刃把玩着,对四周望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把这无名之辈先拿下祭旗!”钟玉珩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下了命令。

他身后的人纷纷取出武器,东辞皱眉正要朝佟岳生开口,舱里传出厚重如闷雷的声音。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洪佩山走出。

“洪参将。”四周围的人又都暂时住手,向他行礼。

洪佩山谁也没理,只叫来自己手下:“你们几个备船,送景姑娘回去。”

说话间,霍锦骁已从他身后走出,神色泰然自若,眼中甚至有些倨傲的嘲讽,叫钟玉珩看得怒火腾升。

“洪大人!不能放她走!”他惊怒道。

洪佩山吩咐完,淡道:“本将行事,无需你多嘴。”

他说话间向霍锦骁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观其神色竟有些许恭敬之意,不禁大为惊奇,这前后态度相别,不由叫人猜疑其中发生何事,只有东辞略低了头,扬起丝浅笑,他已然猜到这前后之差是因为什么。

“多谢大人。”霍锦骁抱拳拱手,朝外走去,又向巫少弥招招手。

巫少弥到她身边,仍旧沉默跟着。

“洪大人,这妖女与你说了什么?你放她回去,可是要攻岛?”钟玉珩按下怒意问道。

洪佩山听他话中质问毫不客气,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下便沉喝道:“本将与她谈的是朝廷机要之事,哪容你一介草莽知晓。至于火炮之事,本将已收到密报,并不在平南岛上,即日退兵回港。”

“什么?!”所有人都愕然惊滞。

钟玉珩更是不敢相信,若然就此回去,岂非无功而返,他们还平白折损人力物力?

“洪大人,为何突然退兵?此事怎不与我等商量?”

“笑话!朝廷之事还需与你们这些山野莽夫商量?至于退兵,难道本将刚才说得不清楚?火炮不在平南!”洪佩山冷喝道。

“仅凭这妖女一席话,大人就断言火炮不在平南,莫非大人与这妖女也是一丘之貉?”钟玉珩怒嘲道。

“放肆!”洪佩山的亲随上前抽出刀刃,“敢对参将大人不敬,你不想活了吧?”

钟玉珩脸色变了又变,难抑暴怒之心,骤然出掌轰向那名亲随。洪佩山只觉身畔似有山峦般的压力震过,站在他身边的亲随已惨叫一声,被击飞到舱壁上,落地后口鼻出血,全身软如泥,似乎骨头皆被震碎,不过几个呼吸,已然气绝。

所有人都看呆,洪佩山大惊失色,往舱里退了几步,旁边呼啦围来一群士兵。

“大胆钟玉珩,你这是谋害朝廷命官,不想活了?”洪佩山惊怒交加。

霍锦骁与东辞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诧异。这钟玉珩原本习剑,右手被废之后怕是改练了别的功法,掌力十分古怪,行事也越发毒辣乖张了。

“洪佩山,这趟出兵,我们三港武林倾巢而出,为朝廷共谋大事,你却说退就退,别说我不同意,就是我这些朋友,恐怕也是不服。”钟玉珩指着海面。

洪佩山望向四周,海上停着的战船甲板上都站满人,半数以上是三港绿林的人,都远远看着他们这里,他脸色数变。行军作战,最怕兵变,而他如今难以服众,钟玉珩的人加起来已逾总兵力的三分之一,又都是江湖人,在内部动起手来,他们讨不到好。

思及此,他不由望向霍锦骁。

要接她回去的船已经备妥,霍锦骁却未离去,收到洪佩山为难的眼神,她冷冰冰开了口:“钟玉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可不是逞凶斗狠的江湖,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还想在军中胁持参将大人,若按军法,你不知死几次了,打算让三港英雄都陪你被官府通缉?”

此语一出,有人便面现矛盾,确如霍锦骁所言,来的这些人之中不乏在三港开宗立派扎根三港的,本就不是亡命之徒,若为此事陪上身家,那真是不值当。

“我哪敢威胁大人,也行,大人退兵,我们留下!船借我们用用。”钟玉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根本不在乎霍锦骁说的这些。

霍锦骁沉眸略一思忖,复又道:“钟玉珩,你也不必为难洪大人,江湖事江湖了,我们按道上的规矩来,以武断输赢,手底下见真章。你们挑个武功最强的人出来与我比试一场,若赢了,我的性命随便你们处置,若输了,你们就听从洪大人之命行事,如何?”

东辞倏尔握紧双拳,眉目顿时沉如深海。

钟玉珩眯起眼思索片刻,道:“好一个江湖事江湖了。”

“你们敢么?”霍锦骁激道。

“有何不敢!难道我们还怕你不成!”有人喝道。

“那就来吧,谁要同我比试?还是你们打算所有人一起上?”霍锦骁扬眉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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